“不是的,您真的误会了。”华阳百般婉言,忽而想到什么似的朝诗社成员兴奋指道:“不信您可以问我们诗社的人,真的是我在学小舞,我学她的发饰,学她的衣裳,您要生气就冲着我来吧!”
“我很乐意帮她脱掉这身您看不顺眼的累赘。”凤恩自华阳身后搭上她的双肩,眼睛闪闪发亮地望着荣妃。
“讲得什么浑话!”华阳羞恼地回身赏他一掌,他立刻一副身负重伤状,踉跄跌回椅上哀叫。
荣妃瞠目怒视。“太不像话了!”
“荣妃请息怒,我待会自会好好教训他!”华阳诚惶诚恐道。
荣妃若有所思地瞪着杏眼半晌,瞄瞄华阳,瞥瞥凤恩。
“好!华阳,你给我狠狠地教训、彻彻底底地教训他——”荣妃由重喝转而低语。
“一辈子。”
华阳羞红了笑脸。“晚辈遵命!”
就在气氛正逐渐热络的当口,小舞的神情引起其中一、两人的注意,继而蔓延开来,纷纷望向她的不对劲,场面再度凝结。
“小舞!”禧恩窃声急骂。“小舞,你这是干嘛呀!”
什么?
“拿去,快擦干净!”
怎么了?
“快点!你这样会让大家很难堪,快擦掉!”
擦掉什么?
当她望向禧恩时,才由禧恩慌张的眼瞳中看见自己的反影。
禧恩眼睛里面有个人脸上傻傻地挂满了泪,好像有些不解的模样,又好像很伤心很伤心,伤心到人都呆了,看起来好好笑喔。
可是面对如此滑稽的人,为何她笑不出来?
她怎么了?
第五章
小舞此生,还未曾有如此荒唐的经历。
她惊愕地挂着一脸泪,杵在众目睽睽之下,像梦游中突然被惊醒的人一样,一睁眼就意外发现自己一身睡衣裤地站在熙来攘往的大街上,万众瞩目。
她怎么了?为何大家都这样看她?
“小舞!”禧恩拿着东西急急轻斥,“快点拿去!”
为什么要她接过手绢?她又没有哭。她这一接,岂不是证实自己的确在哭?
她惶惶不知所措地扫视四周,紧紧捏着衣袍两侧,感觉无处可躲。她好像变得好小好小,周遭的人巨大无比,一重又一重地包围着急速缩小中的她。
干嘛这样看她?她又没做什么?
另一个跟她同样傻住的,是凤恩。他没想过小舞会有此反应,也不知自己和华阳的亲密对她会有这么大的冲击。他只是……想教她死了心而已,并没有意思要这样重重伤她,让她当众出糗。
她吓坏了,完全不知如何反应,整个人惊呆着。仿佛想急急退场,却发现这个舞台没有台阶可下。
凤恩看不下去,骤然起身步向她,正想将她护入羽翼,就被悠悠轻语猛地攫走注意力。
“什么好戏这么精彩,看得大伙如此出神?”
众人随着出奇悦耳的呵呵轻笑转望水阁外的花径,俊逸的修长身影引来一片惊艳的叹息,连缓摇摺扇的气韵都缥缈如仙如幻。
“晚辈来给荣妃请安了。”来人极其动听的醇嗓,充满诗一般的优雅音韵,安详而幽远。
“免礼免礼!”荣妃兴奋且欣喜地急急摆手。“元卿,和皇太后谈得如何?”
他悠然一笑,痴迷的众人不禁神思荡漾。“老样子,她一再感叹拿我没辙,还发脾气说再也不管我了。”
“她不管了,我可以管!”荣妃愈发精神。“你来瞧瞧,多少漂亮的格格们都在我这儿,你想要哪一个,由我作主,请皇上给你指婚。”
“元卿贝勒。”女孩们纷纷曲膝行礼,被他的俊美迷得眼花缭乱。
可元卿一个女人也没看,反倒冷眼笑望水阁里魁梧雄健的巨大身影。“久违了,凤恩贝勒。”
“是啊,久到一想起你就感觉音容宛在。”他勾着一边嘴角,皮笑肉不笑。
“劳您这般惦记,还真折煞我了。”
可惜没能把你煞到毙掉!“所以说,你太见外了,有空常来我的衙门坐坐嘛。”还有免费牢饭可以享用。
“蒙您这番盛情,想必您也应该不介意我坐上青天大老爷的位子休息休息了?”呵呵。
“那当然。”哼哼,如果你能活着坐上去的话。
“你们俩到底在喳呼什么呀?”完全不懂这两个政敌暗中角力的荣妃怨道。“放着这么多如花似玉的小美人不管,两个大男人净在那儿有说有笑。元卿,不是我说你,可你真该多跟我们家凤恩学学。瞧,他今天一来,就带了个标致的媳妇给我过目。”
“华、华、华阳见过元卿贝、贝勒。”华阳浅喘地顺着荣妃的招呼行礼。
天啊,她居然亲眼见着传闻中的绝世美男子。与凤恩粗犷豪迈的阳刚魅力相较,他简直就像天人在世间反映出的空灵幻影,俊雅而飘逸,连一眨眼一呼吸,都优美得令人屏息。虽然他和凤恩在朝堂上的敌对众人皆知,可身处他俩之间,真有双雄夺美人的幸福错觉。好浪漫呀……
元卿微征。“凤恩的媳妇不是小舞?”
被大伙暂时遗忘的泪人儿,顿时沦陷至众人逼视之间。
“舞格格只不过是先前给凤恩作过媒的女人之一,华阳才是他笃定要娶的姑娘。”
荣妃笑道。
“我还以为……”元卿愕然半晌,随即了然于心地合扇莞尔。“原来小舞只是另一个他看不上眼的求亲对象。”
“什么对象,也不过是有人曾在其中说过媒罢了。倒是舞格格,”荣妃斜着讥诮笑眼。“似乎对咱们凤恩挺念念不忘的。”
这份羞辱激起了小舞的怒火,可是再生气,她又能说什么?荣妃讲的全是事实,凤恩在一年前得知长辈有意将她指给他时,就悍然回拒,一如他推甩掉其他上门提亲的芳心。
是她自己放不下,一直以为凤恩和她还有希望。可无论她再怎么努力了解他、仿效他、亲近他,仍然全面败阵,连他一个好脸色都不曾见到。
元卿说得对,她只是凤恩另一个看不上眼的求亲对象。
小舞瞠目切齿,努力维持怒气,却还是止不住泪意,以及已经拼命压抑的哽咽。
她才不示弱,她才不要别人同情,看她出丑!
“小舞和我,还真是同病相怜。”
元卿的这句无奈话语,不只愣住小舞,连全场的人都傻眼。
“凤恩是拒绝你家的说媒,禧恩则是拒绝我的提亲。你们克勤郡王府的眼光还真是卓越,连我和小舞都高攀不上。”
“元卿跟你提过亲?”荣妃诧异地转瞪禧恩。
“他去年是有上门提亲,可是我不记得我有回绝啊!”
“如同凤恩贝勒对小舞那样:既不回绝,也不承诺,只负责下脸子给人看?”元卿淡淡地弯着迷人笑眼。
禧恩僵住。她哪有这样?她甚至到现在都还在傻等元卿的下一步迎娶动作,却没有回应。
“你说的这是什么话!”荣妃挺身力辩。“禧恩这丫头虽然机灵,个性却光明磊落,绝不会玩啥子心机!”
“我也是这么认为,才会向她提亲。不过……”他幽幽一叹。“事实摆在眼前,我不得不认命。”
“什么事实?”
“晚辈也就不避讳地跟您直问了。您召禧恩诗社的人进宫赴宴,为的是物色皇子妃的人选吧。”
“你怎么知道?”
“很多人早就知道,只是装作不知道。”他无奈地转眼相视,优柔和煦却咄咄逼人。
“物色皇子妃人选,您当然大可内举不避亲,推荐禧恩候选。可是此举,对我这求亲者而言,自是再难堪不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