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这就是身为人的价值所在。你天法事事如意,无法处处得人欢心,时时有挫折、有苦涩。你可以因而堕落,或迭择更力“奋进。君子和小人的差别,不就在于面对困境时的反应。”
“被生为人,简直像报应。”成天吃苦患难。
“不对,是不想吃苦的人太懒,尽想躲掉磨炼人性的种种考验,才觉得做人是悲渗的事。美玉如果不经琢磨,哪显得出光彩?永远都只是土层中的一块污石而已。”
“我不想谈这些。”
“难怪你的朋友很难跟你沟通。”她放弃地一叹。“没吃过苦的人,很难去了解别人的感觉,没法子感同身受呀。就好比说,你知道我最近处境多为难吗?”
他的神情转而凝重。
“你知道。”她可以由他抽紧的浑身肌理感觉到。“可你只明白事情,并不明白我的心情。”
这让她不安,也备感孤单。
“春五哥与我的婚事,恐怕巳成定局。”加上他莫名折废了右手,若遭到婚约的解退,必将女方家批得狠难听。
“我不能害家人为我背上见风转舵、背信忘义的污名,再说,我也怕春五哥会对我家人施展什么报复手段....。”
“他施展不了的。”
“那是因为有你替我们顶着,可是你能顶一辈子吗?”
他可以,只是......穆兰紧张而期盼地望着他。他明白她的暗示吗?他愿意娶她为妻,永远成为诚郡王府的支柱吗?
她不懂男人心思,不明白此种入赘行径对他而言会是多大耻辱。她只想着长相厮守,单纯地期望着两人能天长地久。
“别再谈了,额勒春的事我自会处置。”
他冷硬的口气凉了她的心,再一次地,期盼落空。
他以粗鲁的吻吮截断她的心思,阻止她再想那些恼人的事。他总是如此,无法以言语解决的事,就诉诸情欲。
总是如此。
或许,他是有意逃避他俩之间成亲的可能性。也或许他从没娶她为妻的念头......“穆兰,换你对下阕词了。”
“啊。”她愕然回神,四望坐在她家偏厅里的众家格格们,才发觉她在诗社朋友面前失态了。“对、对不起......我有点....。”
“不只有点,你最近常心不在焉哩。”
“对不起.....。”对于朋友的玩笑,她只能羞惭地一再低头绞手绢。
“穆兰,你近来变得很不一样呢。”
她慷然一谅。给人看出有什么秘密了吗?
“对呀,大伙都过么觉得。”另一人道。“怎么说呢?你好象越来越艳了。”
她慌张地捏紧手绢。“我没有刻意打扮,也没什么艳不艳的……。”
“不是啦,她的意思应该是妩媚。不过,说你变了也没错。”一种说不上来的娇柔气韵衬得整个人异常惹眼,令人忍不住惊艳。
“有意中人了哩?”嘿嘿。
“没有没有。”她急得满脸通红。“你们别胡说....。”
“一定是朱雀先生。”
“我没..。”
“我也这么觉得。”女孩们着了魔似地兴奋起来。“要是我家里也有个这么俊美的教书先生,我铁定会三日不读书,便面目可憎。”
“想男人想疯啦,花痴。”
“别闹了。你们....。”越说穆兰越心焦,也隐隐羞怯。
“我看朱雀先生对你也挺有意思的,只是你呀,苯得也太不解风情。”
“我......有吗?”
“人家罚你抄了那么多回诗经国风,你还不明白啊?”
大伙看她一脸呆相,纷纷故作昏倒状。“我的老天爷,你抄的多是情诗,你都不晓得吗?”
“没有!我......抄的都是很正经的东西。”她惶惺指正。“那些都是暗喻君臣之义的诗句,绝没有.....。”
“你干麻学那些八股老先生假道学?情诗就情诗,好好儿的男女之爱硬要转扯成君臣之义,杀风景嘛。”
“难怪朱雀先生一直嫌你抄得不用心。”
“对呀,连这层意思都不懂。”
“别,别再谈朱雀了....。”她丢脸得都快钻地洞。
“穆兰,那是你朋友吗?”厅外侍女带来的人影令格格们纷纷回眼。
“是你。”曼陀罗。穆兰谅喜地起身前趋,却反被她萧素地叫到外廊私语。“怎么了?你为什么突然搬离这里?我四处询问你的下落,却没一个人....”
“你们诗杜在聊些什么?好象很开心。”
见曼陀罗如此落寞,她关切一笑。“如果你喜欢,待会儿我可以介绍你给她们认识,成为我们诗社的一分子。”
“可我不像你们,出身好,教养好,而且我不是满人。”
“我也不是由你出身好不好来决定要不要介绍你给她们。你不是从小受朱雀教导,文采根不错吗?我们最欢迎这种才女了。”
“是吗?”曼陀罗的笑容中渐渐恢复自信。“那你就介绍我和大家认识好了。不过,不要说我是曼跎罗,这名字听来太江湖味,不像大家闺秀。”
“这样啊......”可是捏造姓名欺骗朋友,又不太好。她踌躇半晌,忽而一顿。“那就叫白莲吧。曼陀罗花不就是白莲花的意思吗?”
“好啊。”曼陀罗弯着世故的笑眼。“就照你的意思,叫我白莲吧。”
可是进了县堂引荐后,穆兰再也没有插嘴的余地,全由白莲主导大局。她替自己营造了汉族中落世家的身世,又小露一段诗才,更以精采的南方佚闻吸引了所有官家千金的注意,已然成为诗社中的风云人物。
送走其它朋友后,曼陀罗忽露感激神色,抓着穆兰的小手。
“穆兰,还是你对我最好了。虽然为了撮合你跟朱雀。害我被他给撵出去,但我真的没法子怨怪你,因为你实在是我最贴心的朋友啊。”
她错愕,皱紧眉头。“你是被朱雀撵走的?”
“没办法,他怕我......会泄了他的底。”
这道诱饵的尖钩成功地钩住穆兰忐忑的心。
“因为我觉得,我不该只把朱雀好的一面告诉你,也应该要提醒你应当注意的事。可我太天真了,完全不知道这会惹朱雀发多大的脾气。”
穆兰心口惊惶狂跳。她知道她不能只听片面之辞,可是凡是与朱雀有关的事,她总会失了方寸。
“朱雀他......有什么怕我知道的事?”
“有啊。事实上,这事我自己也很矛盾。”曼陀罗一脸为难。“基于朋友的立场,我应该跟你讲,可我又怕讲了你会受到伤害。”
“我会不会受伤.....我自己会决定。”
“既然你这么说,我就不拐弯抹角了。你应该知道,朱雀暂居之处,就会被暗中定为朱雀府吧。”
她怯怯点头。
“可你知道,他在历年迁移的各个据点中,都有侍寝女子的事吗?”她轻快地滔滔不绝。“只要他在哪座府中,他就会挑些中意的人替他暖床。不过泄欲并不是他的目的,而是为了要女人们替他生孩子。”
穆兰凝住了呼吸。“我不信。”
“是啊,除非我让你看到证据。”
“什么证据?”
“你先去替我跟朱雀讲情,我再告诉你。”她强势地使唤着穆兰。“好歹我都是撮合你们的功臣,只要我认错,加上你替我说点好话,他一定会原谅我,让我住回这里。届时,我自会让你看到一样样证据。”
“为什么?你不是要撮合我们吗?”为何又做这种形同挑拨离间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