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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章

  “喂,这是你一直在找的刻本吧!”

  穆兰楞楞地捡起弟弟没好气拋来的东西,定睛一瞧,差点把手中的茶碗给震翻了。宋朝的珍本书,他竞然随手就用丢的!

  “巴英,你……。”

  “不用谢我,但得记你自己的帐。”巴英也不管花厅里还有两位女客在,一屁般瘫入大椅内,抓了桌上的糕点就整块往嘴里塞。“买啥子珍本书麻,三百多两银子能买的玩意儿多得是,就属买书最无趣。”

  三百多两……兰边翻书边叹气。真是,买绣谱给她做什么?面且这珍本书只有封皮像是宋朝印的。

  “你被骗了,巴英。这根本只是……。”

  “帮你买东西你还念。”打从进门就没听她说声谢。

  “为了买你这本鬼东西,害我没时间跟春五哥逛戏园子。

  己经憋得我一肚子火了,你还跟我东挑西拣的。““对不起。”想阻止他的火气,只有认错一途--不管自己到底有没有错。

  其实巴英与穆兰同样十六岁,只晚她两天出生,却因为是郡王爷晚年终于得来的儿子,备受宠溺,没人压得下他越发嚣张的坏脾气。

  再者,穆兰夹在上头六个鲜丽活泼的姊姊与底下轿纵狂妄的弟弟巴英之间,黯淡得几乎让人感觉不到她的存在。如上她很容易紧张的退缩性格,让自己更被巴英踩得死死的。

  “你们又窝在一起搞什么鬼?”巴英傲然乱翻着桌上各色纸笺。

  “后天诗社要交作品出来,我们正在挑选哪些比较……”

  “挑什么挑呢?直接拿白莲的诗作交上去不就得了。”

  巴英这一哼道,让席间名唤白莲的南方少女羞红了鹅蛋脸,衬着细眉凤眼,煞是好看。

  “穆兰,你就是爱凑热闹,从不秤秤自己的斤两。人家白莲生在汉人的书香门第,吟诗作赋的本事当然高明。你咧?明明就不是那块料,还参加什么诗社。”

  唉,无聊。“我看你跟福心一样,只是去诗杜吃吃喝喝罢了,假作风雅。”

  一旁一直在吃茶食的胖妹福心僵住了势子,难堪得无法下咽。

  “不要批评我的朋友。”穆兰不悦地细声娇嚷,不自觉地紧张捏起掌中绢帕。

  “谁批评她了。是她把自己吃成那副德行,还怕人说吗?”

  对巴英发脾气等于是跟自己过不去,穆兰只得挫败地捺着性子等他兴致散了,自会走人。

  “五姊、六姊前些天从夫家给你送些什么东西来了?”

  他悠哉逛到穆兰的套间里,翻籍倒柜地胡玩着。“还送什么苏州料子嘛。看你矮不隆咚的个头,穿大姊那个小宝宝的衣裳就成了。”

  巴英每回踏进穆兰的院落,就像抄家的衙役般,什么都要翻一翻,什么都要念一念,等数落到他觉得爽快了才肯放人自生自灭。

  “关于选集的事,我们后天再到诗社里挑选好了……。”

  穆兰收抬着凌乱的纸笺耳语。

  “诗稿先放着,等我这里忙完了我再过去替你挑。”巴英遥遥叫囔,几乎让穆兰泄足了气。“对了,大阿哥不是交代你下午要去书房找他吗?”

  顿时,穆兰像见着天敌的猫儿,浑身寒毛竖立,背脊僵挺。

  “他一定打从中午后就在那儿等你。你是己经去过了还是还没去?”巴英忽然兴奋大叫。“喔……你在箱底藏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我哪有。”她难以忍受地冲过去嘤嘤抗议。“你不要乱翻我的衣箱,每次……。”

  看到巴英挖出来的东西,她也傻眼了。

  “这是什么?!”

  “你自己衣箱里的东西,怎么还来问我?”巴英没好气地将那份像信函一样的东西上下甩一甩。“里头好象装了什么。”

  反转一倒,掉出了个扁扁的小红布袋。

  “啥子玩意儿啊?”巴英越看越有趣,拚命往小红布袋里掏,挖出了一小撮头发及一张小纸片。“穆兰,你这是在玩什么?这又是什么鬼画符?”

  “这……不是我的……。”

  “唔,的确不是你的。”巴英一手搓搓那把头发,一手搓搓穆兰的刘海。

  “你头发细得跟小奶娃似的,这撮很硬实。”

  “穆兰,怎么回事?”白莲谨守客人本分,满心好奇又不敢贸然前进。

  等这票人全都看清了东西,白莲才深思地低喃:“穆兰,你是不是在玩邪术?”

  “邪术?什么邪术?我没有……。”

  “人证物证俱在,还说没有?”巴英登时摆起判官嘴脸。

  穆兰皱眉凝巴英掌中的“物证”。这些东西是哪来的?

  干么可能会藏在她衣箱里,而她却完全不知情?她刚刚才从里头挑件衣裳送绐自莲,并没有发现里头有这东西啊?

  “穆兰,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啊!呃……。”糟糕,把尊贵无比的英明判官给惹恼了。“巴英,这……。”

  “我就知道你一定在私下藏了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所以才讨厌我翻你的东西。”

  “不是,我是因为……。”

  “那是不是男人的头发?”心圆迟钝地塑着巴英掌中的东西低嚅。、“好哇!

  你该糟了。”情势忽然急速火爆。“你私藏男人的头发,又夹了这张奇奇怪怪的纸符,到底在打什么鬼主意,说!”

  “巴英,不要闹了。我……。”

  “这种邪术很脏的。”白莲冷静地解释着。“穆兰,你怎会沾染此道。”

  “我才随便一搜就搜出了这么危险的秘密,你说我能不时时查她的勤吗?”

  巴英又正辞严地向白莲喝道,展现男子气魄。

  “是啊,幸亏有你……。”白莲顺势假作羞怯地垂下双眸,含情脉脉。

  “说!你到底背着大伙在耍什么把戏?”巴英倏地特矛头转回穆兰身上。

  “你要是不给我说清楚,我就告诉珂吗、额娘,看你以后怎么出门,怎么参加你那票蠢蛋诗杜!”

  “我没有。”

  “还敢狡辩。”他轰然一喝,压倒穆兰微弱的抗议。“我就知道你没人看管着一定会乱来,现在小辫子都给我抓到手里了,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这是道士画的符吗?”福心憨问。

  “我不知道,那种下层杜会的玩意儿我也不想知道。”

  白莲斜瞟地苦笑道。

  “你看人家白莲,连她都知道这种东西碰不得,你咧?”

  “够了,巴英。不要现说了……。”

  “我倒要看你怎么跟阿玛、额娘交代?”巴英吼着,豪气奔腾地转身离去,猛然撞上一堵硬累胸膛,痛得哇哇直叫。

  “哪个混蛋!我鼻子都给撞扁了啦。”

  剎那间,所有人没了声息,傻傻注视着门口那巨大的人影。纵使他们对那人影十分熟悉,仍免不了一次又一次地降服在那妖异的魅力。

  男人应该无法用美字来形容,但他硬是俊伟英挺得让人不得不叹息。阳刚的美,狂悍的美,傲慢的美,即使闭上双眸也能强烈感觉到他逼人的气势与俊姜。

  但他的美又满含某种令人不安的特质。

  他的轮廓刚棱有力,有大漠男子的气概,却五官深邃,带有异族的神秘色彩。

  那份魔魅的吸引力,说不上来到底是来自汉族、满族、回族,或是野蛮的西洋国度。他的血统像谜、气质像谜,阴森的晶透双瞳更如迷宫中心,层层笼罩、环环围挠,只有他能看透人,却无人看得透他。

  “朱雀哥……。”白莲与心躁红地颤声行礼,气息微乱。

  他没有响应,甚至根本无视这些多余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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