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骂下去,我心情也不会好多少,只会更伤心。”
“不行,你气息太喘,坐一会儿再走好吗?”五哥劝道。
五嫂闭目摇头。“我不想……再跟她待在同一间屋里。”
五哥为难地瞥望冰雅,也深感失望,便点头应允。
“五哥、五嫂,我没有跟百祯拜堂完婚过,我发誓我真的没有!”为什么要拿根本不曾发生过的事冤枉她?
“那婚礼上的所有人全都是瞎子了?”五嫂瞪眼质问。
五哥叹息。老婆这次被冰雅伤得太重,让她发发脾气也好,反正冰雅实在做得太过分了。
“坦白说,我在十多天前就被百祯暗中抬走,软禁在此。我完全不晓得外头发生了什么事——”“推得倒一干二净,何不说你又丧失一次记忆了?”
五嫂的驳斥如箭一般刺穿她的心。
“我是真的……被软禁在此。”
“你没有脚吗?你不会跑吗?”
“可门外一直有侍卫阻挡……”
“在哪里?”
“本来有的,今早才莫名其妙地撤掉。我正打算回家,没想到你们就来了。”
“编得真好,可惜我没兴趣听。”五嫂以毛巾掩口,蹒跚地由老公搀起。
“请你们相信我!”冰雅慌得手足无措。“我到现在都还听不懂是怎么回事,请你们不要走!”
“我只是来……最后一次提醒你要小心。”五嫂瞪着地面艰困地呼吸。这一回你表哥……是真的被你的背叛伤透了心。他决定不再插手干预你任何事,随‘四府’的其他人惩戒你。“
“我……背叛表哥?”冰雅大愕。
“我到现在都不敢相信,也不肯相信。”五嫂痛切地变了嗓子,颤然落泪。“你和百祯贝勒成亲.你表哥不出手、不作声,就表示了他的默许。他包容你到这种地步,你为什么还要反过来害他?你不觉得你的报复太残酷?”
“害他?”
“要不是你泄漏”四府“的机密,元卿表哥怎会在前两天被人逮着行踪,还差点死在敌人的埋伏里!”五哥大嚷。
怎么会这样?她被软禁的这段日子,外头究竟发生多少事?
“不只你表哥,我和你五哥……也决定跟你撇清关系。”五嫂吸吸阻塞的鼻子。
“你已经不再是我们认识的冰雅,我也明白了我根本高擎不上你的关爱。这次特来提醒你之后,我想我们也够仁至义尽了,告辞。”
“五嫂!”
她甩开冰雅追来的扶持,由侍女搀着离开。五哥绝望地看了冰雅最后一眼,慨然而去。
“五哥!”她急急抓住他。“请你们相信我,我真的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为什么不听我一次?”
“你的谎言太薄弱。”
“我没有说谎,我从来没有说谎!”
五嫂由远方射来的轻蔑斜睨,却令她猛然想起自己先前的失忆骗局——她此生最大的谎言。
五哥难过地由衣袖里掏出一团小布包,展开里头里着的东西。“我和你五嫂,在你出阁那天,由你房里清出的杂物中发现了这个。”
冰雅不解地望向两只碎成数段的玉镯。
“你五嫂为了送你这份贺礼,不知挑了多久,选了几副,才千辛万苦托人买到这对月白色的银丝镯子,可你却这样对待她的一片心意!”五哥不禁哽咽,旋即大步离去。
冰雅孤立在门口,无语怔忡。
这个世界是怎么了?为何短短几天之内,全变了颜色?
为何说她早和百祯成亲?她人一直被关在这儿,那与百祯拜堂的会是谁?
百祯呢?他这些天都跑到哪去了?她得找他问清楚,这场乱局究竟是怎么回事!
她在端王府里四处乱窜,能找的地方她都疯狂搜寻。凡是见着她的人,莫不躬身行礼,连连喊着“二少福晋吉祥”。
是这世界全都疯了,还是她疯了?
她决定逃出去探听,再也不愿坐以待毙。
她假扮成府里矮胖的厨娘,由后门溜往城东茶楼的月嬷嬷旧铺,一切却已了无痕迹,连跑堂倌都没了踪影。她的过往,变为一片空白,所有努力,灰飞烟灭。
月嬷嬷已经完全不存在。
她茫然枯坐茶楼良久,才努力提振元气,拖着疲惫的身心赶往另一处情报买卖的大本营:赌坊,结果使她完全崩溃。
----月嬷嬷背叛“四府”,将一切机密全卖给“四灵”,赚过大把银子。
----元卿贝勒呈报的私盐之案,被政敌在御前拦截奏章,于朝堂上遭公然击退。
----元卿贝勒转而呈报皇上的盐务密摺遭到拆封。按皇帝御令,凡经拆封的密摺机密已泄,一概不予审理。
----“四府”计划占取石虎胡同的地脉,“四灵”就抢先一步夺走。
----“四府”计划以四法王经为镇敌之宝,“四灵”就抢先一步将之悉数焚毁。
----“四府”开始布下少女阵,决定追杀传言将会统御“四灵”的十六岁少女,斩草除根,永绝后患。
冰雅回到端王府后,始终呆坐不动,或如行尸走肉。
事情不对,全都不对了。
究竟是哪一个环节出了问题?
她由白天坐到黑夜,由黑夜坐到天明,神思游离。直到她无意间握了下手中的胖厨娘脸皮,一道顿悟猛然射穿她的脑门,令她震动。
“怎么,在为我等门吗?”百祯在炫目朝阳的簇拥下欣然进厅。“听说昨儿个你五哥、五嫂来看你了。”
她森然退至屋里的阴影深处,犀利瞪视。
“冰雅?”
“你找人伪装成我,与你成亲?”
“是埃不过毕竟‘四灵’的易容师父功夫没你高明,所以我叫你的替身没事少在人前露脸。”
“并且叫她摔烂五嫂送给我的镯子?”她冷语。
“什么?”他凝往外袍脱到一半的势子。
“你还找人佯装成月嬷嬷,制造我窝里反的假象。”
“不尽然,‘四府’手下确实有人窝里反,否则我哪能这么轻易地抓到你。”
“为什么要这样陷害我?”她低问。
“不是陷害,是解救。”他扬起明朗笑容,满面春风。
“你敢说这是解救?”
“没错。”他笑容依旧,眼神却转而强悍地对向她。“从此以后你不用再跟‘四府’牵扯不清,我们也就不再相互为敌。”
“可是你却让元卿表哥背弃我!”击毁了他们之间所有的信赖。
百祯眯眼望向她愤恨的泪水,莫名其妙。“我不是早告诉你我会这么做了吗?”
“你为什么要这样?!”她痛声泣吼。
“冰雅?”他好笑地大步逼近她。
“我跟你有什么仇,你为什么要冒我的名为非作夕?为什么要毁我的名声?为什么要毁我所有的努力?为什么要用这么卑劣的手段让所有人误会我、鄙弃我?!”
“你是怎么了?”他婉言相劝。
“我的家人不信任我,连元卿表哥也不信任我,全天下再也没有一个自己人会信任我!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环胸叹息,随她吼去。
“利用我的名声,毁掉我的人格,很有趣吗?”
“你太在意别人的看法了。”
“因为今天名誉被毁的不是你,你才能说得那么轻松!”岂知她的每句嘶喊,都将心灵扯得更加千疮百孔。“我过去的所有纪录、所有心血,已经被人夺走,去成就他的功绩,你却连我最后的尊严也夺走,只留给我一堆辱骂和臭名!”
“有什么关系呢?你的易容功夫依旧是天下一流的,这项本事永远会跟着你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