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兄!”她该不会又碰到什么恶汉堵人的事吧。“师兄,你在哪里?”
“快呀,你没吃饭是不是!”
左边!她赶忙追过去,拼命地跑,某种陷入迷障的恐慌紧紧揪着她。
“师兄!”人呢?为什么不见踪影了?
“这一头呀!你的脚是用来干嘛的?”遥远的人影在夹道尽头喝道。
她惶恐地拔腿狂奔,逃往他的方向。这条夹在两片参天高墙的小道窄得无法两人并行,天空被夹成一长条,窄窄的蓝、沉沉的墙,逼得她喘不过气。
快点离开,她实在不喜欢这种充满压迫感的幽暗之处。
她只顾往前冲,没注意到前方一摊莫名的水娃,想也不想地踏过直奔,突然间,整个人往下疾速下坠。
怎么回事?她怎么会忽然往下掉?
她不但往下掉,而且是往水里沉,宛如坠入一口深不见底的水井。
怎么可能?她只是踏在一摊地上未干的浅水洼,怎会栽入无底洞般地不停下坠?
惊骇的气泡大量地由她口鼻冒出,却无法吸入一丝毫气息。一呼救,就被灌入强烈的压力与水流;一睁眼,看到的只是比黑暗更黑暗的探幽。
救命。她不能呼吸!师兄!
百祯请朋友施法埃她昏茫地转眼四望,难怪这么多人。
“夹道。”
“什么?”百祯一面疑惑,一面朝旁人使眼色,将熏炉撤去。
“我本来在夹道里。”她异常冷静,却语无伦次,神情呆滞。
“我们利用水道,借夹道中的水洼,把你从这里抓出来。”
她愣愣望着他手所指的大水盆。
“你把我从这水盆里抓出来?”
“是埃”
“为什么?”
“为了把你顺利娶到手。”
“为什么,我不是早就是你的了吗?”
百祯流露无可奈何的俊美笑容。“若不是你被雌麻熏昏了脑袋,我真会因为这句话一辈子为你出生入死。”
“我也是。”她像孩童般笨笨地、直立地死板答道。
“‘白虎’,让她休息吧。惊吓刚过,又吸了那么浓的麻香,我看她已经有点神智错乱了。”
“那又怎样?我觉得很好埃”百祯痴醉地笑抚怀里湿透的小身子。
“我也觉得很好。”她的回应呈现直觉式的呆滞,毫无情绪在内。
“我看你还是好好睡会儿吧。”他笑以手指刷过她眼皮。“太乖的冰雅,一点都不像你。”
她静静地闭目沉入梦中,凝寂不动。
“睡吧,冰雅。睡醒之后,就可以准备做新娘子了。”
但她回来之后,却沦入真正的恶梦。
& & & & &“我为什么要被扣留在你家?”她惶恐地在他房里怒喝。
“怕你为咱们的婚事太过烦劳。”百祯满意地懒懒瘫坐炕上笑看她,眷恋着再度将她手到擒来的快感。
“我没有要和你成亲!”
“只有你一个人在这么想。早点面对现实吧,冰雅。”
“该面对现实的是你。”她切齿低咒。“你没有权利将我软禁在此,让我连一步也踏不出去。你这么做只会使我们两家交恶,我表哥更不会坐视不管。”
“好可怕呀。”
她气愤地握紧小拳,转身踱向杵着彪形侍卫的厅门。
“冰雅,别再做无谓的挣扎了。”他不知何时贴到她身后,轻轻压回她正怨恨地拉开的门扉。“我不是特地跑来和你拌嘴的。”
“走开!”她厌恶地推身后庞大的躯体。
“别再当好女孩了,你管他什么养育之恩、师徒情谊,你难道连追求自我的胆量也没有?”
她无可反驳地挣扭他的温柔箝引,又被拉回花厅里。
“你喜欢我,喜欢挑战,喜欢冒险,这些我都可以满足你,你还硬着脾气在抗拒什么?”
“你无耻!”
“可是我很诚实。”他双掌圈在她高耸的胸脯下,撑着丰盈酥胸的轮廓。“比起故作高洁的伪君子,我无耻得很正直。”
“你没资格跟我谈正直!”
“只因为我伤了你表哥?”
“你伤害我的亲人,还有脸妄想我会不计前嫌地和你在一起?”
“为何不也让我成为你的亲人,化敌为友?”
“你走开!”不要老贴在她面前呢喃。
“我从不跟人低头,但为了你,我愿意向自己的姻亲道歉,我不该伤了他双眼。”
“却可以阻止我向你的表哥再采取任何暗杀行动。”
她反感地皱眉瞪眼。“你拿这种事跟我谈条件?”
“我只是在承诺你,绝不伤亲人一根寒毛。”
“那还真是委屈你了。”她鄙弃一哼。
“你总不可能以为‘四灵’永远不会对你表哥出手吧?他这么努力地想当别人的眼中钉,‘四灵’不宰他行吗?”
“你们‘四灵’果然是一群小人。”
“而且是群有良心的小人。”
“你也配讲良心?如果有良心,‘四灵’为什么阻挠我表哥调查盐务上私枭买卖的内幕?”
“我们必须如此。‘”
“因为你们正是从这不法勾当中获利!
“我不否认这点,但我们行动背后有更大的用意。他要查盐务可以,不过不能是现在。”
“有何不可?”
“对你这种生在京城的豪门千金当然有何不可,但你想过一般的小老百姓吗?早先的三藩之乱,最近的西北叛变,军饷的庞大需求几乎榨干府库,大衙门开始榨小衙门,小衙门就转而榨老百姓。这些小老百姓放着价廉物美的私盐不买,你要他们怎么活下去?”
“可……可是,买卖私盐是不对的事,不对的事就该查办……”“所以我说要查可以,但不是现在。百姓现在需要休养生息,等到局势平稳,民生富足些,再查办也不迟。”
冰雅沉默地杵在他怀抱里。她不知道这些,总以为对的事就得全力去做,完全没顾念到一般小老百姓的生活。
“难道……元卿表哥做错了?”
“他没有错,只是时机不对,所以我们‘四灵’才全力阻止他继续查缉。否则他这一彻底查办,不仅扰民,还会动摇国本。”
“有这么严重?”
“他这一查,恐怕很多王公贵族的贪渎烂疮都会一并被扯出来。你想,皇上正全力南征北讨,京中局势却一片混乱。内部不安,他如何攘外?”
想到自己阿玛涉入的两件贪渎大案,她不禁心惊胆战。
这世界的确如表哥所言,太复杂,善中有恶,恶中有善、每个人各有立尝各有说法。
她以前黑白分明的生活,实在单纯得可笑,宛如孩童时代听的简单故事:好人一定是光明灿烂、十全十美地好到极限,坏人就一定得头顶长疮、脚底流脓地彻头彻尾烂到底。
“那……我该怎么办?这样我怎么分得出什么是对、什么是错?”连善恶都变模糊了。
“看方向,而不是看表相。只要你的原则与坚持是朝正确的方向走,就对了。而那些看起来似乎很正直的行为、很正义凛然的言词,有时只是表面功夫,里头包藏的净是邪恶。”
“那我呢……”她退缩地抬眼凝睇。“我会不会……是邪恶的?”
“为什么?”
她说不出口,羞愧地撇开了头,却被他的大掌支住下巴,迫使她面对他令人感到浑身赤裸的浓浊眼神。
“承认你自己爱上了我,有什么好可耻的?”
“我没有……我才不会……爱上仇人。”可惜这话说得太脆弱,没她预期的强悍。
“成亲之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
‘可是,我不能……“
“没什么不能。”他吻啄她无助的红唇。“我会替你解开这道恩恩怨怨的枷锁,就让我们的敌对由这桩婚事终结吧,也好让一切的冲突化为祥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