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非的食量本来就大。慕容霜华记得小时候她曾经怀疑蓝非在皇家宴会上偷藏食物……他小时候很矮又很瘦小,她还曾误以为他跟她同年呢。他吃进去的食物数量显然跟他的身体完全无法相比!当然她没有明确的当众指控他,她也知道那样的指控相当羞辱人,只是每次父皇设宴时,她都忍不住偷偷观察这个身体疑似存在另一个空间可以吸收食物的诡异少年。
扣除她自己吃掉的那一份,蓝非还真的吃掉九人份的食物,她依然忍不住盯着他偷偷观察,他看起来还真是半点勉强的神色也无,这让她忍不住在最后坐到他身边,大眼不住地往他的肚子瞄去……
啊啊!这比鬼故事还吓人,那堆山一样的食物到哪去了?他明明不是多魁梧,尤其比起他在军中的许多袍泽。如果不看他衣袍底下的肌肉有多结实,高瘦的蓝非总让人误以为他是文官。
好歹照顾了他三天,慕容霜华知道蓝非的腰很细……她又瞄了眼,对那些食物的去向更加感到不可思议了。
蓝非很不想开口,因为她的举止让旁人尴尬得无法开口……哪怕此刻帐篷内没有旁人,只有他们两个,但她的视线大剌剌的程度,只差没明着邀请他开口,问她到底想怎样?
他吞下最后一口食物,放下巴图尔特地为他们准备的碗筷,身体坐得更笔挺,严肃地问:“殿下没吃饱?”他吃了她想吃的食物?
慕容霜华笑得一脸无辜,“我看你吃就饱了。”天下第一奇观啊!
“碍了殿下的眼,明天开始末将会自己到帐外用膳。”
“你别老是曲解我的意思。”这家伙是在闹别扭吗?“我只是好奇,你的腰那么细,哪装得了那么多东西?我可以摸摸看你的肚子吗?”身为大辰未来的皇帝,对子民身体上的诡异现象抱持着想要一探究竟、好好研究的心思,这是万民之福啊!
蓝非直视前方,面无表情。他很确定他穿了衣服,只是她的视线让他觉得自己一丝不挂!
还有,她这是在吃他豆腐吗?蓝非实在不愿深想今天醒来那时在他腿上摸来摸去的到底是不是他的幻觉,因为他现在知道这座大帐篷里平时没别人,奴隶帕玛通常待在帐外的小棚子下。
殿下请自重。他该不该这么对她说?也不想想是谁叫来十人份的食物,他从军后便不让自己吃太饱,每餐七分饱为止,今天却破例了。“将每一口食物细嚼慢咽,让它们回归最纯粹的大小再吞下肚,所有食物能下肚的部分剁碎挤压在一起后,并没有肉眼看到的庞大,这应该能解释殿下的疑惑吧?殿下如果累了就早点歇着吧!”
还是很不可思议啊!
“我还不累。”她笑得更加和蔼可亲了,蓝非终于知道那些面对她的笑意盈盈却脸色铁青的大臣们心里作何感受。“既然你吃饱了,正好我让人提水进来,你去把身子洗洗吧。”
“……”他并不想胡思乱想,但这似乎……不合礼节。
“你睡了三天啊。”
蓝非像是意会些什么,立刻起身退开。“请殿下恕罪。”
慕容霜华眨了眨大眼,猜他可能误会了什么,才道:“我有帮你……唔,我是说……”她捣住嘴,笑得更甜美了,“我让他们备了两大桶水,否则你自己到外头去洗,被发现就不好了,洗一洗才好换药,快去吧。”
所以是他多心了?蓝非还是觉得有些不对劲,但殿下毕竟是体谅他,反观他却对她存在太多不必要的成见,于是他行了个礼便退到屏风后。
罗赛族虽是游牧民族,但族长的财富并不比小国的国王逊色。相反的,因为他们的领地位于东西方贸易必经之处,族长的贵客所使用的东西有不少都是皇宫里才能一见,像这座彩色玻璃屏风也是西方来的。看样子商人来往大辰和南方的高阳做生意,免不了要给罗赛族剥个几层皮下来,难怪西武国王子费尽心思想和大辰公主联姻。
盛装热水的两个木桶都足以坐进一名大男人,水量够他从头到脚好好梳洗沐浴一番。蓝非想的是速战速决,罗赛族习惯在没有墙壁的帐篷里解决吃喝拉撒等大小事,他长年待在军中,也没什么好扭捏,但问题是跟他在同一个营帐里的是公主殿下!他从刚刚就不太想动脑思考,明明在到达巴图尔的部落并且陷入昏迷以前,他根本没空梳洗,行军时几天不洗很平常,跟踪浪人那几日更不可能有机会做这种奢侈的事,但是他醒来后……
不说他浑身赤裸,他的身体也没有昏迷之前脏。
但这些不代表什么,再怎么样也有奴隶能差遣。
蓝非闭气潜到木桶的水底下,这不是他可以胡思乱想的。在差点憋死自己以前,他总算喘着气浮出水面,脑海里那些不该存在的念头,则没入暗不见天日的最深处。
慕容霜华坐在帐篷另一边,罗赛族人用来日常起居的一张华丽的地毯上,地毯上散落着各式圆枕,还有张小方几,上头摆着她在巴图尔这座活动行宫里借来的书籍。她对罗赛族语言的认识,还不足以让她对他们的文字阅读无碍,但巴图尔经常邀请大辰的学者替他翻写各类书籍,慕容霜华得以找到这些学者翻译的典籍,对她认识罗赛族文字与文化有很多帮助。外界认为罗赛族勇武有余,却不喜欢知识,但巴图尔显然是一名有远见的领袖,她认为她应该好好把握这个机会,也许能为大辰与罗赛族的邦交做点什么。这三天下来,她为了这些忙得不可开交,当然也包括照顾一直昏睡的蓝非,不过现在……
屏风后又传来水声,而搁在她眼前的书页从方才就没翻动过。
慕容霜华忍不住用手在脸上掮了掮,不知为何她觉得好像有点热,但现在是冬天吧?难道是帐篷中央的火盆烧得太猛烈了?
她悄悄往屏风的方向瞄去,彩色玻璃屏风看上去是透明的,人影却会被分裂成数个扭动的暗影,看也看不出所以然来。
况且最刺激的她也全都看过了。
嗯……呵呵!既然他没问,那她就干脆装傻到底。其实从被绑架以来,她对各种臭味的接受度已经被狠狠锻链过了,任何臭味都比不上那群浪人……恶!现在想起来她都还有点想吐!
想想看,那群变态带着她马不停蹄地赶路,餐风露宿,最爱把敌人的身体剖开,在血雨中狂欢,还挖出内脏烤来吃,更恶心的是他们从不做任何梳洗清理,那味道多可怕啊!
至于这罗赛族的帐篷,也不可能和炎帝城里她的太平宫一样。游牧民族和牲畜一起生活,出了帐篷就是各种屎的气味,她都麻木了,相比之下蓝非的身体几天没洗算什么呢?
不过,来到这儿的第一天,当她把自己彻头彻尾清洗干净,感动得都要喷出眼泪时,她的视线忍不住瞟向躺在地毯上,把自己的性命豁出去救了她,身上却又黏又脏又落魄还没办法自己好好梳洗的蓝非……
他真可怜呐。她绝不是嫌他臭哦!
而且人要是不知感恩,跟畜生有什么不同?她绝不是因为希望至少她的帐篷里可以不要有太明显的臭味才动他的脑筋哦!
反正那天左右无事,她又让帕玛去提水,吩咐她守在外头,然后拍了蓝非好几巴掌,他都没反应,只好真的动手把他扒个精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