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
“陛下要不要进到里面来看?咱家可以给她安排个舒适的好位置,不用那么克难的。”钱公公小声地在他耳边道。
“主子怕被认出来。”小圆子也小声在他耳边说。
“那主子要不要喝茶吃点心?要不要人槌槌腿?日头有点大,要不要让人挪顶帐篷来?”
“我去问问。”小圆子小跑步回主子身边,旋即又跑回来。
“怎么?”
“主子说……罗唆!别妨碍朕看戏。”
“奴才遵旨。”
袁聿审魏如风,其实十拿九稳,几乎没有任何意外。毕竟这些污垢存在已久,就是没人有胆去揭开来罢了,尤其袁聿手上还握有魏如风大多数的罪证。魏如风哪想得到,有朝一日皇帝会走进地牢里亲自听袁聿怎么说?他吃定袁聿根本走投无路,所以没杀他,想不到却为自己埋下杀身之祸。
但话说回来,就算没有袁聿,他也死定了。
只是最后,魏如风却反咬袁聿身负多条重罪,他没有权审他!
“你想拔掉我,但别忘了你的过去也跟我绑在一起,你为了接近我,让我卸下心防所做的那些肮脏事儿,你以为你能撇得一干二净?”
公堂外,百姓们交头接耳地讨论起袁聿曾经替魏如风干下的那些勾当,有人认为袁聿身不由己,也有人认为,袁聿拔掉魏如风,只会取而代之。
慕容霜华有一下没一下地掮着扇子。这真是个好问题,所谓推翻陋习就是如此,要能到达权力核心,就必须让自己跟掌权者同样腐败,但等到真要改革那一日,自己过去的烂帐也不可能不面对。
但是,她可不在意那些。
前几天,她和蓝非说了一段话,问他知不知道为什么她喜欢白色?
蓝非当下直觉的答案是——
“自恋?”不愧是蓝非,对于青梅竹马的未来妻子,同时也是君临天下的大辰女皇,完全不打算只说好听的话。
慕容霜华嘟着嘴,觉得好气又好笑,“我只承认一半!”她气得戳戳他的胸口,可是她也明白,即便在父皇与母后面前,她都不可能这么坦率地说出这些,原来这么多年来,只有蓝非,让她完全不防备,不用穿上伪装。
“因为,我很小就知道,政治这回事,白的是谎言与世人的理想,灰和黑才是真实的。可是我身为女皇,是国家的希望与指引,我只能永远给人民白的邢一部分,至于灰色的,黑暗的部分,我要自己承担。”
蓝非听完话当时抱紧了她,好像又觉得心疼了,但她一点都不觉得那有什么啊!不过能讨到他的拍拍抱抱,比什么都划算,嘻嘻。
铲除异己又如何?过去的烂帐见不得人又如何?她这一生都只会朝对国家有利的目标前进,这种小事她才懒得纠结!毕竟,说漂亮的话,远比做肮脏的事容易。
公堂上,王大学士好像被问倒了,支吾其词。魏如风得意洋洋,他显然用极好的口才说服众人,袁聿两手都是黑的,没资格审他。
“那你认为,谁有资格审你?”
“当今圣上。”魏如风装模作样地朝炎帝城所在的北方一拜,无非就是吃定了天高皇帝远。
钱公公和王大学士霎时像被呛着般地咳了起来,频频瞥向公堂外,那顶花伞还真是显眼无比。
慕容霜华翻了个白眼,示意小圆子弯下身来,在他耳边交代了一串话。小圆子领了旨,立马飞奔进公堂,衙役原要拦他,钱公公却道:“让他进来!”
小圆子跑到钱公公身前又是一阵咬耳朵,接着轮到钱公公拍惊堂木,“大胆!竟敢污蔑女皇陛下,陛下日理万机,你说要她,她就来审?简直大逆不道!来人啊,先打五十大板!”
五十大板打下去还得了?可当下也由不得魏如风喊冤,当魏如风开始哀号时,公堂外的百姓们纷纷鼓掌叫好。
打完五十大板,钱公公又道:“大胆刁民,休得狡辩,本公公奉陛下之命监督此案,陛下有旨,让袁聿全权审理你的罪证,你若有质疑,就是对女皇陛下大不敬,至于袁聿的罪责,他日陛下自会再做定夺,你要是还有屁要放,本公公就再赏你五十大板!我看你还能放什么屁!”
魏如风被押入大牢,死刑是逃不了的,相干人等也有死刑,也有徒刑或苦役,妻女则尽数为婢为奴,只有魏老夫人,袁聿让她出家为尼。
但要怎么处理魏如风庞大的家产,袁聿倒是拿不定主意,他原本还真想当一回英雄,把魏如风的家产全换成黄金白银分给东风郡的百姓。
退堂之后,钱公公和王大学士一身便服,立马来给慕容霜华请安。她扶着额头,没好气地道:“你们两个是嫌我在这儿太清闲啊?”
全沐阳城的人都知道这两个是代表女皇的钦差,两位钦差现在来拜访她这个小庄园,这是让人多好奇的一件事,眼下庄园外还真是围满一圈又一圈看戏的民众……
王大学士跪着不敢吭声,毕竟他领教过女皇陛下的可怕,但钱公公身为大内总管,不得不硬着头皮道:“陛下,您出来也有些时日了,可怜蓝宰相这一个月来没得休息,还要面对朝中那些不满他独揽朝政的大臣频频找碴,真是看得奴才都于心不忍啊!”
不愧是大内总管,对付慕容家父女几十年,完全知道软肋在哪儿。
“知道啦,这边的事处理完,朕就回去。”
当天,在钱公公和王大学士的簇拥下,慕容霜华直接来到郡府,郡守一见她神态悠闲地踏进厅堂,再看钱公公和王大学士恭敬的模样,当下心里也有谱了,立刻便跪了下来。
“罪臣袁聿,叩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这一喊,整个郡府的官差与衙役都呆了,也忙不迭地跪了下来高喊万岁。
“都平身吧。”慕容霜华浑挥手,直接就走上公堂的正位。“袁聿,你果然不负朕所望啊!”
“陛下宏恩,袁聿永世难忘。”在绝望的冤狱当中,谁想得到他竟有此机遇能见到天子?虽然那日女皇陛下蒙着面,但那仪态、举止和声音,一点也不难辨认。
“朕是来问你,关于魏如风的家产,你打算怎么判?”
袁聿把他的想法如实说出,慕容霜华忍不住将玉扇抵唇,差点失笑。不愧出身草莽,想法直接又单纯。
“袁聿啊,散财童子不是这么当的。”这话立刻让袁聿想起她在狱中自称散财童子,他不禁有些尴尬,慕容霜华则继续道:“魏如风的家产,我在炎帝城已大概查过,他主要靠的是木材生意,但是关于大宗林业,朕接下来打算改制为国营,所以他的林场将会全数归为国有。”虽然这势必会引起许多靠林业致富的富豪反弹,所以如何征收,还得再与群臣参详。“林场收归国有之后,营收将全数用来经营公共学堂,不过朕可以准许你把他帐面上那些家产拿来济贫,至于帐面下的,要全部充公。”帐面下的才惊人啊!
“陛下圣明!”
“至于你的罪状嘛……”慕容霜华顿了顿,看向蓝非。
坦位现任郡丞一进到郡府里,就直接走进收纳公文的仓库,将他早就整理好的,有关袁聿替魏如风办过哪些事的罪证全数拿出来。此刻整个郡府里的官逆郎跪作厅堂上,他们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这位蓝公子才不是什么无能的小相公,现实的模样跟平日在郡府当差时完全判若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