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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下子像他自己,一下子又不像他自己。”书音伤脑筋地想办法说明。“琪哥不像他自己的时候,正如你所料,第一个反应就是要找书艳。”
“啊。”听到那个名字,他心底更加躁动。
“大家都照你吩咐的,不准他亲近书艳,他却更反常了。”
“喔。”
“琪哥他既不闹脾气,也不叭哇乱叫,而是很认命地在房里翻翻书、写写字,自个儿消磨去。”她努力地想引发喀尔玛一点兴致,就算只是稍微看她一眼也好。“这一点也不像琪哥平日的行径。”
“嗯。”
“我当初就觉得琪哥的失踪很有问题,得尽快派人把他寻回来才行。如今可好了,我预料的危机还真的发生了。”她不胜无奈地重叹。
“是吗?”他只是一迳眺望远方,闲步轻笑。
“近来我一直为家里杂七杂八的事操心,忙得晕头转向,还得应付琪哥三不五时翻来覆去的性格,实在好累人啊。”
“保重。”
书音不自在地快步跟在他身侧,愈赶愈喘,可他却依旧貌似悠哉地大步疾行。
“喀尔玛,我……有好些亲友间婚丧应酬的事都不懂,你能不能教教我?”
“几时这些事轮到你头上来了?”
“书艳自搬回家后,就都不管事了。”
“怎么回事?”
呵,她一路追得上气不接下气,他理都不理,一提到书艳,才回头把她放在眼里。
“没怎么回事,还不就是她在耍格格脾气嘛。”书音懒懒地打理霎乱的仪容。“一下是不管帐,一下是故意不吃饭,反正想尽办法在惹人注意,问她发生什么事她又闷不吭声……”话还没说完,他人就已不见踪影。
绣芙蓉2004年1月10日更新制作
一入书艳的院落,他抓着正从书艳房里退出来的嬷嬷拐往树丛里。
“书艳为什么故意不吃饭,想饿死自己吗?”
老嬷嬷的心脏差点给他突然逼近的俊容吓得蹦出来。“格……格格她哪有故意不吃饭?她餐餐都努力进食,却老是不由自主地全吐出来,这她可绝对不是故意的。”
喀尔玛凌厉的谔然神情令她急急辩解。
“我当然每餐都给她做特好吃、特营养的菜色,格格的肠胃却硬是使脾气,不给她吞下去,不管吃什么都吐得一干二净。我没辙了,只得天天给她含参片。”
“请了大夫没?”
“早就请了,却查不出是啥毛病,说可能是积郁过多的心病。我看,格格八成是在懊恼卡在天津关的那些江南布匹。她原本计划可用这方法替家里赚进一笔银两,怎知会搞成这样,害她挨了不少人的骂。”
他犀冷嗤笑。“这府里的人也有资格骂她?”
“不只这事骂,连琪少爷的事也骂,怪她怎么找回了个阴阳怪气的琪少爷回来。”
喀尔玛渐渐松开钳制,茫然沉思。“还有呢?她可还有其他异状?”
嬷嬷想了想。“唔……大概就是一个人躲在屋里不出来吧,也不太说话。不过生病的人哪个不这样?”
喀尔玛闭眸调息,不想把手掐在无辜的脖子上。但在这窝家人的马虎照科下,他真怀疑书艳是怎么活着长大的。“你现在就给我弄些吃的东西来,我塞也要把它塞进书艳喉咙里!”
嬷嬷惶恐地频频点头记下他交代的各样菜色。尽管他出的名目既花工夫,又需火候,材科讲究,极费手工,她仍是乖乖听命,不敢在他骇人的严厉吩咐下罗唆半句。
他无声步入厅里,掩上稍有凉意的门扉,衣衫单薄的雪色身影正披着一件粉锻夹袍,乖乖地趴在桌面敞开的册页上。书册贴着她脸蛋之处,有着被水渗开的湿润墨渍,糊了字迹。
“我还当你是在流泪,原来是在流口水。”
书艳被这声吓得谔然蹦起,连忙擦拭红唇,不觉一愣。“你乱讲,我哪有流口水!”
擦了无辜的唇边,她却忘了遮掩水光灿灿的泪眼。“不是说你不管事了吗,怎么还在看帐册?”他闲散地拿起桌上书册。
“我的事用不着你罗唆。这是我的房间,请你出去!”
“啊,看来卡在天津关的那批布料,是你拿家里所有老本下的最后赌注了。”他懒懒地翻阅帐册。“啧啧,这下可血本无归了。”
她愤然夺向他手里的帐册,却让他提手一举,轻巧闪过。
“还给我!”
“你在做买卖。”
书艳警戒地咽了咽口水,死不放低姿态。“那不关你的事!”
“咱们大清向来禁止皇族及八旗经营买卖,你这违例,可犯了大忌。”他甩甩铁证如山的帐册。
“那是我家的事,把帐册还来!”
“天津关若查出那些布料竟是一位格格经手的买卖,届时就算没这本帐册,也会将你全家治罪了。”他将书册轻松抛入她怀里。
“你胡说。”
“相信我吧。我虽人在兵部,刑部的风风雨雨也看过不少,你想亲身试试吗?”
“你今天到底是来干嘛?谁放你进来的?这是我的院落,没我命令,谁都不许进入。你想找碴到大厅去也一样能我,少在这里烦我!”
“坐下来骂。”他以下巴比比暖炕方向。“等吃饱喝足够力气了,就算你想跳到桌子上开骂都随你。”
她不得不咬牙听命。这顿火气确实冲得她两眼昏花,双膝软得几乎站不住。
“你的肠胃怎么了?”他迳自在炕桌另一旁坐下,转杯倒茶。
“不用你管。”
“我不能不管。”
她恶狠狠地眯眼瞪视。“你放心吧,我还没娇贵到那种地步,也没虚软到没劲儿悔婚的地步,我保证一切都会依照原计划进行,绝不会坏了你的好事!”
他淡淡轻啜,品味了许久上等君山茶的清芬,才优雅低语,“我记得你之前说过,你不想悔婚了。”
书艳的锐气顿时扭曲,刺破了她薄弱的坚强。
“可你当时并未把话讲完。你不想悔婚的理由是什么?”
他盯着地面良久。“我不记得我有说过这话。”
“那你两年前突然悔婚的理由又是什么?”
“你干嘛老抱着这题目死这烂打?”她恼羞成怒。
“你又为什么老是避而不谈,闪闪躲躲?”
“你想知道?好!可是你听完就给我滚,永永远远地滚出去,我不招惹你,你也别来招惹我!”甚至连她最后疗伤止痛的角落都要进犯。“我悔婚是因为我受够你这花心大嫖虫!”
“我花心?”
“你别想否认!你家里一窝,外头一票,走到哪就勾引到哪,你见什么人都温柔,对什么人都可以卿卿我我,四海之内好像只要是母的,管她是老是少是美是丑,全是你的红粉知己,来者不拒。我算什么?你以为我会很乐意跟那些女人归在同一类,一起跪在你面前等你宠幸?”
“书艳。”
“你有钱、有身分、有地位、有光明前程、有通天本领,那你去施展在配得上你的女人身上啊,惹我做什么?我们家是比不上你们家尊贵,没你们家伟大,那又怎样?我连选秀都不想选,连皇子福晋都不想当,我还会希罕你吗?你有魅力又怎样,你英俊潇洒风流碉傥又怎样?就当我已经爱你爱得要命、被你迷得占满整颗心了行不行?我甘拜下风、我认输了行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