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罗冷冷嗓音飘散在空中,语气中充满了威胁意味,丝毫没有一点通融的余地。
柳绢儿深深注视着眼前那一双幽黯的黑眸,月光映照在他的脸上,俊秀之中散发着似有若无的邪异气息,让隐隐约约她嗅到了一丝死亡的气息。
“不……不要!”泪水倾注流下了她的脸颊,她破碎地呜咽、尖叫!“你不能这么做!你死了,我还怎么活?”
闻言,他唇角弯了起来,姆指温柔的游移过她的唇及脸颊,淡淡说了一句:“保重。”
只见下一瞬间,抵住他心窝的匕首一吋一吋贯穿他的胸口,腥红的鲜血自刀口间缓缓扩散,很快染湿他胸前一大片衣襟,些许温热的血液更是顺着刀锋流到她紧握着刀柄的双手,触目而惊心!
“靖……靖南?”
“你做得很好……很好。”他嘴角逸出了几许血丝,思绪已经开始显得有点神智不清,只感觉整个人昏沉沉的,教眼前她纤细的身影也逐渐变得模糊、离散,令他想要伸出手去,最后一次触碰她的脸庞,却又力不从心。
最后,他再也支持不住,庞大的身躯一软,仰天而倒,任身体随重力跌落地面,发出碰的一声闷响。
直到他倒地之前,温柔的目光,依然紧紧缠绕在她那一张盛满心碎与哀痛的脸庞上。
看着他自戮、倒地,她感到浑身汗毛都竖起来,皮肤上有一种被刺痛的灼伤,渐渐的,一股锥心的痛楚传来,让她突然像片骤雨中的树叶般打起颤来,喉间也缓缓地升起了一股力量---
“不要--”凄厉的尖叫,满含着铺天盖地的悲愤。
止不住的痛苦从心底不断涌了上来,好像永远都不会停止似的,轻抚着他一动也不动的身体,她无力的摇着头,已是泣不成声。
自从下定决心离开他的那一夜,她便不曾祈求过,自己还能够与他有再见面的一天。然而,思念却像诅咒一般,不断缠绕着她,让她拚命地想逃,却一点办法也没有!
可如今,命运若还能重来一次,她再也不想闯荡江湖,只想依偎在他身边,好好地珍惜与他在一起的每一个日子,再也不轻言道别离……
眼见大仇已报,如夜袅般的笑声再次响起!阎罗一脸快意,飞跃至柳绢儿身旁,赞赏的道。
“好徒儿,今日你功不可没!快,赶紧把解药给吃了。”这话虽是称赞,在她听来却是加倍的羞辱!
“已经不需要了……”恍若未闻一般,她声音淡淡,声调孤寂。“往后我与天魔教再也毫无干系。”
“你说什么?!”
“师父,您曾经救过徒儿一命,徒儿今日就把这一条命还给您。”她的心一阵麻木,内心充满了无助与绝望。
“怎么,你也想跟这个叛徒一样,被逐出师门吗?”
“我本就不该属于魔教中人,也不应该再是……”她被击溃了,心凉了半截,却只是恍惚地一笑。
可笑的是,她悔悟得太晚,直到眼睁睁看着自己失去了一切,失去了她此生最深爱的男人,才深知后悔莫及。
深深吸了一口气,她脸色木然,疲惫的眨了眨眼,说道:“您也曾经说过,徒儿资质驽钝,又过于心软,在天魔教中,一生难成大器。”
“所以,你心意已决,要为这叛徒陪葬?”阎罗一脸寒霜地瞪着她。
她勉强挤出一个微弱的笑容,默然半晌,说了句:“是。”
见她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阎罗冷冷眯起黑眸,怒斥了声:“真是个没出息的东西!”
沉默了片刻,阎罗原本还表露出愠怒的唇,先是阴郁地抿紧了,接着缓缓化为一抹冷漠的笑。
也罢,今日大仇已报,这小ㄚ头爱怎么着,就由她怎么着吧!
这时,阎罗完全撕开了过去对那一层温情的面纱,毫不掩饰地露出他冷酷的本性,横着心,旋又冷讽道。
“其实就算没有了绝命丹的解药,只要这叛徒可以牺牲一半内力为你驱去体内之毒,也不无可为之。只可惜,他先你一步去了幽冥府,这只能算是你小ㄚ头命该如此了!”
语罢,阎罗提气一跃,已然凌空飞起,大笑离去。
这时,躺在一片血泊之中,倒地不起的左靖南,一双冷峻的眸,缓缓睁了开来……
第10章(1)
月黑,风高,运尸夜。
“呜呜呜……”
配上一缕欲断人肠的低泣声,构成一幕相当诡谲的画面……
喀啦喀啦……唯一下山的小径上,小巧的身影推着一辆破旧的板车,板车上还倒卧着一具血迹斑斑的‘尸体’。
突然,那尸体开口说话了--
“绢儿,你别哭了。”打从将他扛上板车之后,这个小女人的眼泪就没停过,哭得他心慌极了!
岂料,他这一番‘关注’严重惹来她一记白眼与不悦的低斥。
“呜呜呜……你闭嘴啦……哇啊啊……还不赶紧把眼睛闭上,我们还没离开天魔教的地盘……呜呜……当心露馅。”
于是,他只有乖乖把眼睛闭上,但一张嘴还是动个不停。
“山脚下有一处废弃多年的庄园,那儿人烟罕至,我们就暂且往那儿去吧!”
“呜呜呜……知道了。”她就算用尽身上所有的力气,也会安全将俩人带至安全之地的。
与柳绢儿对话的,正是仰躺在板车上,浑身血迹、蒙骗过天魔教,并顺利闯关成功的左靖南。
“山路崎岖,你慢点走,咱们不急。”看着她两条小小的纤臂,不但得推着笨重的板车,还得带上他,着实令他心疼不已!况且……“你身上毒素尚未解去,不可太过劳累。”
“我不要紧,我只担心你的伤势--”
“放心,还死不了。”早在匕首插入之前,他便已经封住身上各处血脉,抑制了伤口出血的程度。
加上他在动手之前,刻意让刀锋避开心脏与肺叶两处致命伤,看上去颇为严重,但事实上,只要小心将匕首拔出,再将伤口仔细缝合、敷上药膏,静养一些时日,便会逐渐痊愈。
“你怎么敢这样吓我?”想起刚才他倒地的那一幕,她的眼泪又滚了出来,像雨滴似地滑过脸颊,纷纷落在襟上。
“你担心我?”仰望顶上那一张梨花带泪的小脸,他心中一片甜暖。
“你少往脸上贴金!”她啐了他一句,又羞又恼的说:“我是心疼自个儿孩子,怕他一出世就没了爹。”
“嘘……别哭了,我不是还好好的吗?”高举着手,他替她拈去滑落至脸尖的一滴泪珠。
接着,四周又恢复了沉寂,两人逐渐意识到,分离的这些日子,由时间和空间在他们之间所刻划出来的思念,并不是三言两语就可以填满的。
“我好想你……”她看着他,语气变得好生落寞萧索。
俊眉微挑,他笑睨了她一眼。
“说谎。”他指控的问:“既然你心中有我,那一日你为何还迷昏我,不但自己一个人跑掉,最后还蠢得被鬼魅双煞又活逮了回去?”
“你还责备我!”她登时粉脸生威,嗔道:“若不是担忧你会做出今日这样的蠢事,我会那么费神,还得想办法先将你给迷倒吗?”
“你就那么不信任我?”他淡淡说着,低沉的声音里,有着无限严肃与霸道。
她原本想朝他大吼的,却在瞥见他身上的伤势之后,将所有滚到喉间的怒气又硬生生的吞下!
“我不要你为我丧命!”她的声音微颤,双眼也被眼泪刺得发痛。“现在不要,以后也不要。”为她这样的一个女子赔上珍贵的性命,不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