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首次的发觉,她那一颗向来冷傲、孤绝的心扉终于变软了,也暖了……
对她而言,生存就是一种孤独,而她就是那种不得不终生选择孤独里生存的那群人。
孤苦伶仃飘泊江湖,她早已经习惯孤灯寒食的生活,一个人悲伤、一个人快乐,一个人走陌生的路、看陌生的风景,一个人面对所有江湖的险恶。
只是她从来也不曾想过,有一天她也可以活得不孤独,有一天也会有个人让她心中有了一丝悬念。
小巧的唇瓣,缓缓地变化出一抹令人心动的弧形,不置可否的,她那一颗从来就不曾为任何男子震动过的心,确实已经被眼前的他所进驻了。
“好……”她淡淡的承诺,清丽的笑容里,多了一份真摰的情感:“就如你所愿吧!”
语落,她翻身紧靠在他胸前,小脸则埋在他的下巴下方,舒适地蟋伏在他温热的怀中,心满意足地缓缓合上了双眼。
这时,炉火的暖意浸融了一室,即使俩人的心跳和呼吸都已经渐渐平缓了下来,却都还不想放开彼此,就这么无语相拥着一同沉入睡乡。
直到鸡叫头遍,更深夜静,一双清丽莹亮的眸子,才又在一片幽暗烛灭的夜中,缓缓地睁开……
翌日清晨,一如往昔般,悲剧再度重演了。
看着空荡荡的床铺,他知道她已经离开了,而且是永远、永远离开了他的生命之中。
“左大夫,您……要不要吃点东西啊?”
从天亮到天黑,从早上到晚上,只见左靖南呆坐在房中,像是失了魂般,一动也不动,已经有整整一日了。
“看来,左大夫这一次打击不小呀!”与药铺老板一同站在房外的华甄多,不忍卒看的道。
“可不是?”听及言,药铺老板彭福泰微微动容,随即用力瞪眼,啐了一口道:“那个ㄚ头也真是够折磨人的!好端端的,硬逼着左大夫得还她人情,这倒好了,人家左大夫够实诚,答应娶了她,她却来个始乱终弃,新婚的头一晚就跑得不见人影,这岂不是摆明了糟蹋人嘛!”
好……
她说。
就如你所愿吧!
原来……这个愿,不是愿意、不是接受、不是释怀,而是再一次伤他心的意思吗?
那声‘好’彷佛还回响在耳边,如今却成了最尖锐的刀,一下又一下,刺穿了他的心肺。
他那么、那么的相信她,以为她会感动、会了解、会……
倏地,碰的一声,忽闻房中传来磅然巨响,左靖南一记拳头重重敲击在桌面上,刹时震得茶几杯匡啷作响。
他真是愚不可及,蠢到了极点!
他怎么会去相信一个受命于天魔教,甚至于忠诚天魔教,如狐狸一般狡诈的女子所说的话?
她不杀他,已经是对他最大的仁慈,他还想从她身上得到什么?
爱情吗?
“呵……”他轻声笑了,但笑声中有着苦涩。
此时此刻,他多么痛恨自己的无能,就算知道她本就无意嫁他的念头,他还是无法消除心中对她的眷恋。
深深吸了一口气,他在心底问自己,真的能够接受她就这么离开自己,然后毫无遗憾的度过余生?
不,答案是否定的。
倘若,选择是把双刃剑,翻来覆去都是痛,那么,他宁可再狠狠的痛过一回,也不绝枉此生。
这时,浅搁在桌上紧紧握拳的掌,缓缓的放开,而一抹久违的邪异笑容,再现他浅抿的唇畔,一双银灰的眸子底,更是闪过了一道阴鸷的目光,犹如流星划过天际留下的耀眼残光。
一旦,当神已无力,那便是魔度众生……
又是一个令人厌恶又寒冷的冰天雪夜。
一道纤影却在这样恶劣的气候中在布满霜雪的深夜山谷之间不断奔逃!
呼、呼、呼……清瘦的身子几乎被不断翻飞落下的霜雪所掩没,小脸也被雪气冻得红通通的,四肢更是被积雪冻得发麻、僵硬,却仍是跄跄踉踉向前迈着沉重的步子,依然没有停下来的打算。
她拼命的跑、拚命的逃,已经不知道这样过了有多少天了,直到身体再也不能负荷这样的追赶,才忍不住停下脚步,倚着沾满雪花的松木,轻喘调息……
这时,冰寒刺骨的雪花,仍不停自天空片片落下,柳绢儿身上仅着一件单薄的丝衫,根本抵御不了渗入骨髓的冰冷寒气。
犹记一个多月以前,她无视于天魔令,错过了毒杀玉面修罗的最好时机,消息传回总坛,师尊震怒,派出教中两大高手前来捉拿她!
令人无法喘息的索命追捕,已经连续三天三夜了,那两个鬼难缠完全不给她喘息的机会,在客栈发现她的行踪之后,便如影随形,日夜突袭,让她怎么也甩不掉。
最惨的是,经过昨夜一场缠斗,她被击伤了双臂,完全失去使用毒针的能力,只能借着一身俊捷的轻功,趁隙摆脱了来人的追捕。
喘息未尽,背后传来一道轻微的脚步声,她猛地睁开了双眸,全神贯注的倾听,虽然细如微风,但那的确是人的脚步声。
在如此静寂的深山中,只有内力深厚的高手,才能够不发出一点声响,在接近目标物之前,丝毫不惊动到对方。
糟了,一定是那两个鬼难缠追上来了!
思及此,她一咬牙,奋起余力,拖着疲惫的身子,继续向前奔逃,此刻四周一片雾白冰冷的空气,就像是一根根锐利的刺,不断扎在她的身上。
就这样,她不知道自己究竟又走了多远?也数不清自己摔了多少次跤?直到意识逐渐不受控制的开始模糊,倏然向前扑倒的那一刹,在一片蒙蒙眬眬的白茫雾气中,她见到了一双怒目横眉,对她盛满了无比怨怒的黑亮眸子……
第9章(1)
梦中的他,一对眸子是青灰色的,就像远山一样的遥远、冷淡,也像周遭的雨雾一般银灰,但他眸中的一抹微笑却完全破坏了那色调,在凝视她的同时,转为柔和而蒙眬,像是刚被暴风雨侵袭过的海洋,闪闪发亮。
“我喜欢你的眼睛,就像夜光珠一样……”她在沉睡的梦中呓语喃喃:“我的……是我一个人的。”
“这个傻瓜……”看着宛若稚子般无助的她,这些日子以来不断积蓄在他心中的怨怒,也早已化做一声浅浅的叹息。
轻柔地抹去她脸颊上令人心痛的泪迹,左靖南摊开一双坚实的臂膀,紧紧将她收拢入怀。
好温暖喔……彷佛他就在身边似的,他的手是那么样的温暖,他的嗓是那么的低柔,轻声低唤着她,让她心中感到无比的安慰。
她好喜欢这个梦喔,真希望她能一直停留在梦中,再也不要醒来……
“醒醒,绢儿……你听得到我吗?快醒醒……”
受到他的轻抚,梦中的她彷佛在汪洋中攀到一块浮木般,一双纤臂更加紧抱着他,在梦中继续寻找她最初、也是最深刻的爱恋。
由于她紧抱着他的颈项,两片衣袖随着她高举的动作,滑落至她肘边,露出她一双白晢小臂,这时,追寻她足迹而来的左靖南,也意外发现了她臂上出现了多处大小不一的骇人紫斑!
“这?!”当下,他心一惊,立即为她诊脉。
她的脉象时而强轫平稳,时又浅缓沉凝,经过再三推断,前者代表的应是喜脉,说明她此刻腹中已孕育有他的骨血,然而后者的脉象却十分险恶诡谲,是身中奇毒的征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