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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1 页

 

  “是。”取过药单,汉子正要离开,忽又想起什么,连忙又问:“姑娘,那么服药之前,我还得大笑一回吗?”

  扬眸觑了那张傻里傻气的老实脸孔,她既无奈又歉疚的奉送了两字。“不用。”

  “多谢姑娘。”

  她摆摆手,又招呼着:“下一位。”

  不一时,堂内走进一个面黄肌瘦、骨瘦如柴,肚皮却撑得像只大鼓一样的汉子,只见他四肢乏力,连坐也坐不稳了。

  那人一落座,便有气无力的寒暄了几句:“听闻姑娘专治奇症,小人特地前来求诊。”

  “你怎么了?”

  “我得了怪病。”

  “怎么个怪法?”

  “我每日食米近三斤,却是越吃越饿,怎么都吃不饱,最后连下田耕作的力气都没有了。”那人边说边摇头叹息道。

  闻言,柳绢儿为汉子切了脉,按了按患者肚大如鼓的大肚皮后,略微思索了一下,便洋洋洒洒为汉子开了一张药方,药方子上的字不多,就两个字。

  “砒霜?!”那人一惊,心道:谁人不知,那砒霜是毒呀!怎可下肚呢?

  只见还捏在手上的药单抖呀抖的,直呼道:“姑娘,你这不是存心毒死我吗?”

  “我又没让你吃一整抽屉的砒霜,依你的病情,一钱即可。”她凉声以回。

  这不是剂量吃多、吃少的问题吧?“你想啊,这人……人怎么可以吃砒霜呢?”

  “重症就得猛药医。”指了指他那肚大如鼓的肚皮,她挑眉一道:“瞧你,这肚子里已经积存了太多的虫子,一般药材是驱除不尽的,唯有用毒药,方可将那些吸精食血的恶虫排出。”

  “可是……”只见对方神色凝重,面色苍白,一副不敢恭维的模样。

  见状,柳绢儿轻柔一笑,道:“用不着担心,我这一味药方,是要不了您的命的!”

  语罢,她从随身携带的锦囊内取出一颗通体透亮,彷若珍珠一般的药丸,递至那人的面前,叮嘱道:“听着,在服药之前,需空腹一日,待吃下一钱砒霜将恶虫尽数排出体外之后,立即服下这一颗我特别炼制的还魂丹,保证你药到病除,长命百岁!”

  “多谢姑娘救命之恩。”得知经年固疾有救,那人笑逐颜开,正要起身接过丹药,却又听见柳绢儿慵懒地丢下一句。

  “受惠,诊金十两黄金。”一手交丹、一手交钱,银货两讫,童叟无欺。

  “十、十两黄金?!”那人一听,整个人僵在半空中,半晌,缓缓又将一双手收了回来。

  “怎么了?”她凉声一问:“嫌我这丹药不好?”

  “素闻柳君姑娘精炼妙丹神药,小人岂敢嫌弃,只是……”蠕了蠕唇,只见对方面有难色,又道:“这诊金……实在太贵了。”

  事实上,他原本想说的是,这诊金实在是太吓人了!

  “区区十两黄金已经算你很便宜了,要知道,我这一颗还魂丹每一颗都是精心炼制了七七四十九日而成,可不是人人都吃得起的。”啧,命都要没了,还嫌药贵!难不成,还想抱着家产入棺材呀?

  一旁早已看不下去的左靖南,起身走到柳绢儿看诊的桌旁,伸手取走她手中的丹药,严肃一道。

  “这诊金就由我替他付了吧!”语落,他又将丹药递给病患,催促的道:“来,这丹药您拿去,赶紧回家服药休养去吧!”

  “多谢左先生恩赐,您的大恩大德,小人记住了,来日必定前来相报。”得到免费丹药,那人大喜,猛向左靖南磕了几个响头,便头也不回的离去。

  “喂!喂--”眼看十两黄金就这么给飞了,柳绢儿怒不可遏,扬眸觑向半途杀出的拦路虎,斥道:“明明丹药是我的、人也是我给诊治的,凭什么功劳全归你了?”这还有天理吗?

  “十两黄金?”他以一种绷得紧紧的声音说:“你以为人人都给得起这天价诊金吗?”亏她还要得出口?“你不去当土匪,还真是屈才了。”

  她活脱脱就是一个强盗头子!

  无端端被讽刺了一句,她也不当一回事,凉凉哼了一句!

  “十两黄金又怎么了?此人的病症若不实时诊治,也是即将一命休矣!我给了他一颗还魂丹,等于是救了他一命,一命抵十两黄金,这很划算!”

  闻言,左靖南朗眉一蹙,不解一问:“你要这么多诊金做什么?”

  “你傻呀!”这不是白问吗?“有谁会嫌钱赚得多的?”像她那个视财如命的爹爹,当年在做生意时不也是这样,全凭一口价,又狠又绝,大把大把的赚银子。

  结果她才刚说完,左靖南立即扳起了一张俊脸,以医家五戒十要的医律训斥了她一顿。

  “人之受命于天,不可负天之命。你拥有一身精湛医学,应当为百姓福祉,况且,贫穷之家及游食僧道衙门差役人等,凡来看病,不可要他药钱,只当奉药。再遇贫难者,当量力微赠,方为仁术,不然有药而无伙食者,命亦难保也。”

  叽叽咕咕、呱呱啦啦,说了一大堆,他就是说她不够善良,一昧地死要钱就对了!

  “左大善人,我知道您仁心仁术又广受长安全城百姓爱戴,就算没钱置办衣食住行也有人替您打点一切!可我跟您不一样,终年行走江湖、居无定所,身上总要攒些银两的,没有钱,您让我喝西北风去呀?”她哪里像他这样好命唷!

  瞧瞧这男人,有屋、有房、又有一身好医术,不但不愁吃穿、三不五时还有不辞千里而来,摆明了醉翁之意不在酒的官家小姐、富家千金的爱慕,这样完美的人生际遇,会将钱财视为粪土,她是可以理解的,但并不表示她也必须随波逐流,与他一样不食人间烟火。

  听完她的抱怨,他脸色微沉,静默了一晌,改以温和的口吻,又问:“江湖……真的有那么令你向往吗?”他端详着她,总觉得这样一张纯真无暇的容颜,不该染上那样粗鄙野蛮的江湖之气。

  这几日以来,他虽不了解她,却总是不由自主为她感到一丝怜惜,不明白像她这样一个年轻的女子为何身旁总无亲人相伴,宁可在处处险恶的江湖上闯荡,却不曾好好想过为自己找一个安身立命的地方?

  尤其他偶尔会在她眼眸中寻觅出一丝忧郁的神情,彷佛有过某些伤心的往事,依然还存留在她眼底眉间一般……

  “留下来吧。”蓦地,他倾身向前,温柔地执起她的双手,柔声道:“如果你不嫌弃,从今尔后,万福堂就是你的家。”

  “家?”闻及言,她的心忽地怦怦直跳,难以置信地注视看他,感到自己像是悬在了半空中,几乎被他盛满温情的言语所撼动了。

  直到他又追加了一句--

  “是啊,往后万福堂里的每一个人,都是你的朋友、你的家人,而我……”他温暖的黑眸抚过她的脸庞,诚挚一语:“也可以是你的兄长。”

  这一瞬间,她好像被螫到了一样,猛地抽回还被他紧握在掌心的手,怔怔退了一步,直觉他最末的一句话,没来由地深深刺伤了她。

  奇怪的是,她居然不知道为什么那样一句明明横看、竖看,都是相当怜爱她的温言软语,此刻听起来却是如此刺耳!

  沉默了一晌,她抬起眸来瞪向他,不悦以回:

  “谁稀罕你当我的兄长?”她爽利的拒绝了他,讽刺地问:“别把话题岔远了,如此声东击西的想赖账是吧?以十两黄金买一个哥哥,你当我是傻的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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