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娃娃,妳把事情──”
“你说!只要你说出个价,就算只有几文钱,我都愿意立刻跟你上床。”好歹让她知道自己在他心中有多贱价。
“妳他妈的干嘛把自己讲得那么烂!”他终于爆发压抑已久的怒气。“我跟妳说过那是一场误会,我从来没有意思要妳那座冰山小姑姑,是颐琳看到我扛着聘礼上门就以为我是去向她求婚。我当时原本想娶的是妳,既然妳现在喜欢的仍是我,那咱们立刻成亲有什么不对!”
他已经老大不小了,这半年来也够寂寞。得知心头挂念的宝贝仍旧痴心不渝地爱着他,他何必再拖磨?
“别以为事过境迁,现在随口胡诌个对你有利的说法我就会相信!我的确如你所说的是个小孩子,但我不会永远都是个小孩子,三言两语的很容易骗!”
“我什么时候骗过妳?!我左北斗行走江湖的铁则就是绝不诳骗,是妳宁可相信流言也不肯听我一句实话。”
“那不是流言,全是我家人亲眼看见、亲口转述的。”他还敢狡辩?!
“妳既然信得过家人,为何信不过我?我们甚至是早该在半年前就成为夫妻的人,我还算不上是妳的家人吗?”他当时布置好当新房用的院落至今仍完整留着。
“你算什么家人!我从来没听你对我说过一句示意的话,是我先跑到你家向你表明心意。结果是谁把我赶出大门?是谁当场叫我滚?”
“娃娃……”所有怒气凝为重重一叹。看到她哭得乱七八糟的模样、嘶声怒喊,他的心都揪成一堆了,还能发什么脾气?“我那时说的是醉话。”
“对,你说的是醉话,这半年来我每日每夜也深刻的记着另一句话,那就是『酒后吐真言』!”
北斗像是脑门突然被人钉入一桩,错愕不及反应。
“如果你是抱着这种便宜心态才帮我这件事,你可以就此罢手了。要从妓院取回信件,我一个人也办得到!”她转身立刻冲出上房,淑儿愣了好一会儿才回神追上去。
吩咐镖师跟紧她们后,他颓然坐在床边,脑袋一片空白。
不过是一场小小误会,为何会在她心中留下那么大的伤疤?除了那次的阴错阳差,他们之间的一切不都和以前一样吗?
不,一切都和以前不一样了。
“总镖头……”看北斗埋首于双掌内的颓废相,豪哥贼贼地盯着他猛瞧,观赏他难得一见的虚弱惨况。
猝不及防的,一只大脚踏在豪哥不知死活的肥脸上。大脚的主人正气得握紧拳头,怒目瞪向远方。
“他妈的王八蛋颐琳,最好永远都别让老子再碰到妳。否则我当场扒妳的皮!”要她替这场乱局付出付价!
北斗愤恨地朝天狂吼,完全忘了在他脚下几乎被踏成肉饼的豪哥。
※ ※ ※
相较于扬州城内其它的客栈,玉笙客栈就显得清幽雅致多了。这座湖畔客栈常是文人雅士休憩聚集之所,偶尔丝竹悠扬,偶尔吟诗对唱,一室风雅。
“我去你妈的混帐元卿,到底女人脑子里装的是什么鬼东西!”一声巨响,二楼雅室的房门霍然被踹开。
“我的天哪……”优闲坐在椅上喝茶读诗的俊美贝勒爷,给北斗这一咆哮,整杯茶全倒在书本上。“我今早才悄悄抵达扬州,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有水路的地方就有我的耳目,有山路的地方就有我的心腹。就算你钻到土里去,我也照样把你挖出来!”北斗狠击桌面,一屁股坐下。
“谢谢。让你爱慕我到这种地步,真是不好意思。”元卿懒散地把书交给侍从,擦拭溅湿的衣服。
闪电一般的黑影倏地揪住元卿的衣襟,北斗森寒的怒容几乎贴在他脸上。“老子今天已经够呕了,如果你想死,别客气,这种皮痒玩笑你可以继续开下去!”
“不要这么粗暴,人家会害怕。”元卿故作欲迎还拒状。
一看北斗那副浑身快起鸡皮疙瘩的模样,元卿笑得好不邪恶。
“如果不是为了娃娃的事,我才懒得理你。”
“喔,你刺伤了我的心。”元卿凄然捂住胸口,彷佛被人一箭穿心。“还以为你是因为对我思念过深才特地跑来找我,没想到又是为了那个女的。”
“什么那个女的,你嘴巴给我小心点,少污辱娃娃!”
“干什么呀?北斗,都已经是二十七岁的老男人了,还这么狂热地玩『娃娃』。”
不是元卿贝勒嘴巴毒辣,而是北斗求亲受挫的这半年来,几乎三天两头的向他吐苦水、倒垃圾,他不被溺死也快被逼疯了。难得逮到北斗衰弱的良辰吉日,他不乘机狠狠作贱北斗一番,哪对得起自己半年来含恨承受的疲劳轰炸。
友情虽可贵,但害他精神受损的这笔帐依旧要讨。
“我不懂,明明我和娃娃两人一直相爱着,为什么会在感情正要揭晓的时刻彼此错过?而且这个错还延续到现在,改也改不回来!”
“很显然的,你们八字不合。”
“我只是说了一次醉话,难道就得内疚一辈子,永远不能跟她复合?”北斗激动地挥舞手势,自说自话。“娃娃根本还爱恋着我,那为什么不直接投入我的怀抱,共结连理皆大欢喜?我真搞不懂女人,这么简单的事干嘛硬要想得那么复杂!我说好说歹、软硬皆来,她就是不肯跟我破镜重圆。”
“那就圆镜重破吧。”元卿闲适地吩咐下人上茗茶小点,来盏熏香。
“你就这么见不得别人幸福美满吗?”北斗凶狠的瞇起双眸。
“大爷,您有话应该去对百灵格格吠,用您坚苦卓绝的赤诚挚爱去感化她那顽劣的芳心,何苦将您的谆谆教诲浪费在我身上?您说得令我再感动,我也不可能嫁给您啊。”元卿莫可奈何地斜眼冷笑。
“嗯……”北斗突然一反常态地深思起来。“用我的赤诚挚爱去感化她……有道理!”
“我拜托你,北斗。”元卿无力一叹。“别再管那些杂七杂八的感情琐事,想想你的镖局吧。”
“我的镖局稳当得很,不劳费心。”
“京里一百五十万两黄金的红货正等着你处理,清江浦分局的漕帮兄弟也在等你的指令,多少人在抢着要你北斗镖局护货,你却放下正事忙着跟一个娃娃搅和。”
“钱我可以再赚,事业随时可以重新起头,但我不能不来救娃娃。事关她终生幸福,我无法放着不管。”
“真是感人肺腑。”猪脑袋一个!
北斗在十年前进入一个破镖局做镖师,凭着他的先前人脉、勇猛武艺,以及周旋黑白两道的能耐,几乎快挂掉的破镖局竟成了大事业,总局生意热络、气派恢弘,连连设分局,吃遍大江南北。之后他顶下镖局,改号“北斗”。此外还掌握了清江浦这个集盐、漕、河三途于一隅的运口,天下的权势与财富形同在他脚下。
可惜他懒得伸手拿,却在这里忙着玩娃娃。
“好,就等我替娃娃办妥容贵姑娘的事后,立刻展开绝地大反击!”绝对要一举攻陷百灵的心。
桌子差点被北斗钢铁般的决心一掌给劈了。
“哪里的容贵姑娘?歌妓还是舞娘?”元卿斯文的脸上扬起暧昧笑容。
“我去你妈的就只对这种话题有兴趣!”对朋友的悲怆恋曲就只会猛泼冷水、打瞌睡。
“呃,小心字眼。”他善良地轻晃食指。“上流人家的女娃儿最禁不起下流话的刺激。你在我面前说说无妨,但别在小姑娘面前耍流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