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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2 页

 

  二十六年想爱却不能爱的岁月,足以让人刻骨体会爱这一字所带来的苦痛,那是生不如死,那是能磨尽最后一丝生命之火的无尽绝望。

  “当我投胎转世后,我还能再见到你吗?”靠在他熟悉的怀抱里,她恍然觉得,多年来的空虚都被填满了,正因为太过满足,这令她再也不想动。

  皇甫迟没发现他连声音都在颤抖,“纪非……”

  “无论如何,我只求你,守护好人间的百姓,还有照顾我的女儿。”她太了解他了,她知道他的性子是一旦承诺了就会做到,为免他这只傻鹰日后会想不开,即使卑鄙,她还是得想法子拖住他的脚步。

  他抗拒地摇首,“你不能如此对我……”

  “我知道,太自私了。”

  “……为什么?”

  “还记得吗?你说过,你不懂爱恨,不明白什么是寂寞。”她不舍地看著他不变的容颜。“在我走后,你就会懂、会明白了。”

  “为何要让我懂那些?”若是早知会有今日,他情愿活得糊涂,他情愿他还是那个什么都不懂的修啰。

  “因唯有这样,你才能真正像个人,也活得像个人。”她想焐热他啊,老让他独个儿冷清清的活著,她会舍不得的。

  “我是个修啰。”

  “可你来了这座人间,你与我相遇了,我不能然你空手而回,我想让你拥有些什么,人间的感情,是种至高无上的礼物,七情六欲,则是最深的欢喜与伤痛,不尝过痛过,你就白来人间一回了,”

  皇甫迟恐慌地抱著她愈来愈冷的身子,发现她的手心竟与他的一样冰凉。他恳求地道:“让我帮你还魂……”若是眼下注定留不住她,他至少可在她死后再把她带回来。

  “不。”她微微一笑,潇洒的拒绝,“我再也不要当纪氏一族的纪非了,我要自由。”

  “纪非……”他抖颤著手,轻抚她面上的笑意。

  “等你明白了什么是爱恨,我会回到你身边的。”她按著他的手贴向她的面颊,期待地望进他的眼里,“一定会的,因我舍不下你。”

  皇甫迟不断摇首,一掌覆在她胸口的伤处上,试图为她灌注进他的生命力,但她却紧紧捉住他的掌心。

  她努力张开愈来愈沉重的眼帘,“来世,我想好好爱一个修罗……”

  “别离开我……别走……”眼中盛满泪水的他收紧双臂,绝望地向她请求,“纪非,你不能再丢下我……”

  “好好活著,善待自个儿……等我……”敌不过如潮水般涌上的睡意,她无声地合上双眼。

  “……纪非?”

  久久回荡在殿上的沉默,逼落了那颗悬在皇甫迟眼角的泪,他这数千年来从不懂爱恨的修啰,生平第一次,为她落下了泪。

  “可你没给我机会……”他嘶哑地道,不可挽救的心痛快逼疯他,“你只是让我明白而已,你却没有给我机会让我去爱……”

  闻讯赶来的兰总管,跪在他俩的身后,泪流满面久久不起。

  第7章(2)

  怎么也感受不到怀中人儿的体温,皇甫迟动作轻缓地将纪非放在地上,颤抖地弯下身子,伏在她身上大声抽气,十指紧紧抓住地面,痛苦得甚想就这样刨出他的心陪她一道上路。

  他应当已经死了吧?

  在她死去的那一刻,被一并带走一切的他,应当也跟著不在这世上了吧?

  可他怎还活著?

  不都说这是爱吗?怎么他的爱没有令他舍生忘死,立刻追随著她一块儿去?

  他不是修罗吗?不是只要动了心就是一生一世吗?

  他的爱……不是一种永恒吗?

  她怎能又再次丢下他走了……

  “兰……”过了许久,他茫然站起身,“守著她,本座去去就来。”

  “是……”

  皇甫迟转身走出大殿,两目空洞地来到殿外,在见著底下那群众生后,他的眼眸中覆上了炽热的杀意。

  打碎他赖以为生的梦……就是他们吧?

  他们不知道,他是只嗜梦维生的修啰?而他的梦,千百年来就只系在她一人的身上而已?

  为什么,他们要将她自他的身边夺走?

  猛然爆发的修罗之气,宛如地狱最深处的恶鬼自他身上迸发出来,张牙裂嘴地直扑向袭向皇城的所有众生,皇甫迟凌空召来一剑,所经之处,残肢断臂纷纷飞向天际,洁白的雪地很快就遭温热的血液吞噬。

  放纵杀意的皇甫迟什么都没想,仿佛眼前的一切都是幻境,唯一真切的,就只有方才他怀中她那冰凉的身子而已。

  当燕吹笛赶至凤藻宫时,所见著的,是场他从未见过的噩梦。

  眼睁睁看著已崩溃的皇甫迟不留任何性命,就这么杀了他所认识甚至是交好的众生,皇甫迟根本就不分是否无辜、不论是非,一心只为泄恨而杀,就跟个刽子手似的,用一种高高在上主宰生命的姿态,--夺去眼前所见的性命,一股打心底泛起的寒意,令燕吹笛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

  “……师父?”

  眼前的这人……是谁?

  浑身散发著唯有修罗才会有的杀气,大杀四方毫不留情……怎么可能会是那个从小就宠著他惯著他的师父?这怎么可能会是那个温柔对待所有百姓的国师皇甫迟?

  自钟灵宫赶来的大批鬼魅,纷纷自凤藻宫的两处宫门窜了进去,目标似是直指大殿,已经失去理智的皇甫迟见了,一转身就提著犹滴著鲜血的长剑追了上去,燕吹笛这时才醒过神来,紧张地追上像是想杀光一切的皇甫迟。

  师父他想做什么?杀光这些众生,然后与三界为敌吗?

  眼下这批鬼界的众生来数众多,若是一举歼灭了他们,必定会触怒素来护短闻名的鬼后,纵使皇甫迟的来历诡异修为也真的很高,可统御鬼界数千年的鬼后,又怎会是皇甫迟所能够匹敌的对象?“师父快住手!”

  冲至大殿上的燕吹笛,硬著头皮代那些鬼魅接下一记威力凶猛的七星大法,自四肢百骸里冒出来的痛感,令燕吹笛昏了昏,他腾腾后退了几步,直至撞上殿墙这才抗住了七星大法所带来的冲击,可在这时,皇甫迟空茫的眼瞳中,却因此而出现了一丝理智。

  遭七星大法击中的燕吹笛,胸前的衣襟被佛力烧毁了一大片,一道呼应著佛力的佛印,在他的胸前无声地反射著七彩佛光。

  皇甫迟一鼓作气杀光了殿上的鬼魅后,松开手中之剑,任凭长剑当啷坠地,他一步步地走向燕吹笛,两手紧握著拳心,浑身频频颤抖,一种类似纪非死时的痛感,再次卷去了他所怀抱的最后一丝希望。

  “你……”他怒不可遏地问:“你究竟是谁?”

  “师父?”还没自昏茫中回过神的燕吹笛没听清他说什么。

  “是谁在你身上烙下了佛印?”怪不得……怪不得他总觉得燕吹笛不像个凡人,却怎么也查不出个原因,原来就是在他身上有个佛印盖去了魔族的徽记,使得那些魔力全都被隐藏了起来。

  燕吹笛一头雾水,“佛印?”

  皇甫迟像是想通了什么,难以置信地往后退了一步。

  “……你是他们派来的?”他的孩子……他亲手养了十九年的孩子,竟与杀纪非的魔类源于同族?

  “师父,你在说什么?”燕吹笛不解地上前,一如以往地想靠近他的身边。

  皇甫迟一掌挥开他,“滚!”

  “师父……”

  “不许叫我师父!”

  燕吹笛无措地跪在地上,两手紧扯著他的衣袖不放,“师父,燕儿做错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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