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皇甫迟下令得看好孩子的兰总管,这一日耷拉著脑袋,把哭闹不休的孩子抱来凤藻宫向皇后求援。
可惜兰总管没想到,皇后娘娘虽是打仗治国一把罩,但她却从没哄过孩子,且还是个只爱自家师父的孩子。
哭得快没力气的燕吹笛,张嘴就一口啃在皇后娘娘的鼻子上。
“……他哭累了就啃人?”纪非镇定地拉开只有四颗乳牙还敢张牙舞爪的小娃娃,终于明白以往皇甫迟脸上怎会到处都是这种痕迹了。
深受其害的兰总管与春嬷嬷使劲地点头。
她迟疑地问:“你们……”
“都被啃过。”他俩纷纷挽起衣袖亮出身上光辉的战绩。
“那皇甫他……”
兰总管两眼弯弯的,笑得再惬意不过。
“燕儿拿他来磨牙。”那小子成天黏在皇甫迟的身上啃个没完,还最爱挑脸部这个地方下嘴。
“……”师父大人,您真是辛苦了。
好不容易终于盼到出宫去救灾的皇甫迟回来了,全钟灵宫在普天同庆之时,不忘速速把哭得天昏地暗的燕吹笛上呈给国师大人。
一回到皇甫迟的怀里,哭娃娃的哭声骤然止歇,燕吹笛眨了眨还悬著泪水的眼睫,一把抱住心爱的师父就死活不肯松手了。
皇甫迟还是老样子,养孩子就像养杂草般,对自家的徒儿仍旧是一派放任,哪怕燕儿行径再脱线再诡异他都全当没瞧见,由著燕儿像只猴子似的紧紧挂在他的身上,走到东就甩到东,走到西就甩到西,就是用力晃一晃,猴子也不会自他身上掉下来。
纪非总爱在夜里拿出雾镜,看灯下皇甫迟哄孩子睡觉的模样。
这个燕儿,爱哭爱黏又爱跟著心爱的师父大人,皇甫迟时常被他给闹得没法子,只得早早收拾完公务,上床陪孩子一块儿睡。
而燕儿睡哪儿不好,偏就是爱趴在皇甫迟的胸坎上睡,一整夜下来也不带翻身的,趴功稳如泰山,看得纪非又是好笑又是羡慕。
既然她不能时时陪在皇甫迟的身边,而那个明明很寂寞,却不知寂寞为何物的呆头鹰又不能没人陪著,那么她就找个人来陪伴他。
去雁老和尚很聪明,知道皇甫迟就是天生的讨厌凡人,尤其是心怀不轨接近他的,所以老和尚就给她送来只只会哭和睡的奶娃娃,对她说这只专治皇甫迟的罩门,不要怕,扔给他就是了。
现下看来,这燕儿还真是把皇甫迟给治得妥妥帖帖的。
看著皇甫迟为了爱哭的燕儿手忙脚乱,看他小心翼翼又日夜寝食难安,在来人间多年后,皇甫迟的心上,终于悬了个她以外的人,再也不会是只有她一人的身影而已。
记得前阵子孩子病了,皇甫迟就傻傻的抱著孩子不睡不歇,非等燕儿退了热意睡著后,他这才放下孩子,偷偷揉著酸疼的两肩。
这个缺乏七情六欲的修啰,是在什么时候懂得温柔了?
不知道……他的温柔,这辈子有没有机会也分点给她?
在自家师父的照料下,燕儿又长大了些,小嘴里长了一排可爱的乳牙,每每一笑,皇甫迟素来冻人的目光也为之柔和不少。
但那不代表人人都会似纪非这般高兴。
“娘娘,国师大人是神仙不是凡人啊,他真的不会养孩子!”再也看不下去的春嬷嬷,一早就跑回凤藻宫跟她汇报。
纪非十分愉悦地道:“那很好啊。”
“很好?”
“得让他有机会学习嘛。”只是到时候不知道他会养出个什么样的孩子就是了。
春嬷嬷不死心地进谏,“娘娘,您就把燕儿抱回来吧,您瞧瞧燕儿多可怜……”
“你不觉得皇甫把他养得不错吗?”燕儿脑袋瓜虽不怎么灵光,但身强体健,且只要有师父在,成天就笑得见牙不见眼的不是吗?
春嬷嬷痛心疾首,“国师大人这哪是在养孩子?他那是养猴子!”
“……”诚实其实是不道德的。
看过皇甫迟对待燕吹笛的态度后,纪非不得不承认,皇甫迟的育儿手法确实是挺……特殊的。
“师父师父……”刚学会爬的燕吹笛,那张小嘴里,成天就只会唤著这四个字。
皇甫迟坐在书案前,边处理著手中由式神送回来的各地汇报,边习惯性地拿起桌上的皮球往前一扔。
“燕儿,去捡回来。”
一只猴子迅速爬走。
“师父师父……”没半会儿工夫,皮球回到了皇甫迟的脚边。
“去捡。”皇甫迟这回扔得更远了些。
小猴子在众人不忍卒睹的目光下再次爬走。
“师父师父……”小脸蛋红扑扑的燕吹笛,笑咪咪地回到皇甫迟的面前。
被他吵得烦不胜烦,皇甫迟这回拿著皮球起身走出书房,将皮球往钟灵宫顶上最高处的屋檐一扔。
“去捡吧。”
“……”燕吹笛有点想哭。
这到底是在遛狗还是遛猴?
眼看燕吹笛就这样放牧似的满地乱窜乱爬,兰总管头疼地按著眉心。
而纪非则是在铜镜的另一端笑得花枝乱颤,并趁皇甫迟不在时,命人偷偷把燕吹笛给抱来凤藻宫,然后依著皇甫迟的手法,无良地照样做上一回。
看著坐在殿中玩猴子的纪非,兰总管的眼中不禁浮出笑意。
好久没见娘娘她这样笑了,也好久……没见她如此开怀了。
不知道,当初若是没让她下山来,也没让她与皇甫迟分开,一直过著这么快乐的日子?
守在她的身边这么多年,兰总管头一回在想,他们这些依赖她一步步走到今日的人,是不是太过愧对于地,也太对不起皇甫迟了?
随著燕吹笛的日渐长大,钟灵宫所有人的眉心,都打结得快成花卷了。
这一日天都还未亮,纪非就被远处的声音给扰得没了睡意,她坐起身子,揉著眼低喃。
“一大清早的……”到底在吵什么吵?
“娘娘……”春嬷嬷喘著气,找人找到这边来的她,已经把凤藻宫上上下下全都找过一回了。
纪非不解地看著跑过来的她一脸疲累样,听到外头又再次传来阵阵吵嚷声后,她好奇地走到窗畔,打量著远处一派热闹非凡的钟灵宫。“钟灵宫那边是在做什么?”
“找猴子。”春嬷嬷灌下一壶提神的浓茶,精神不济地应著。
“……”小皮猴又出门逛花果山了吗?
此时此刻,全钟灵宫上下都在找某只已经不见了整整一夜的小猴子,而皇甫迟的面上,正刮著狂风暴雨。
夜半睡醒,原本好端端趴在他胸坎上安睡的燕儿,睡著睡著就不见踪影了,大半夜起身将寝宫找过一回却还是没找著孩子后,皇甫迟不得不唤醒兰总管,拖著全钟灵宫所有被吵醒的宫人,一块儿找起那只近来实在是太会乱跑,还时不时就闹失踪的小皮猴。
“燕儿呢?”
“还没找著……”兰总管也是又急又气。
皇甫迟将脸一板,十指按得咯咯作响,“这回找到他后,看本座不剥下他一层皮来!”
最好是如此……
次次都听他这么说,但哪回见他曾狠下心过?不要以为他身为神仙就能随便欺骗凡人了!
兰总管很不屑地赏给他两记正大光明的白眼,转过身继续投入找猴子大业,没空理会身后那个就光只会在嘴皮子上说说的师父大人。
古灵精怪的燕吹笛,一岁半多了,会跑会蹦会爬屋顶……
偶尔还会飞。
每回他只要大著胆子,不知死活地亲上皇甫迟的冰山脸,钟灵宫就会出现让人齐齐掩面的一幕--猴子飞过殿上直贴墙面,再软溜溜地滑下墙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