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品大人惠中堂的女儿?”他悠哉的双手环胸,坐在她身旁冷笑。“那我应该称妳为琉璃格格才对。”
她始终警戒的绷着身子,缩坐在角落里。他结实有力的长手长腿几乎堵满整个马轿内,闲适中流露张狂的霸气。
“怎幺不说话?”他一直恣意观赏着琉璃的娇颜,醉人的低喃满含挑逗。
“你硬把我留下来做什幺?”她已经刻意逃避他的视线,却仍然摆脱不悼被他眼眸灼烧的感觉。
“好歹我们也是未婚夫妻,单独留下来聊聊有何不可?”
“我们根本毫无关系!我只是为了求得月嬷嬷的帮忙才不得不撒谎!”
“我很满意妳的谎言。”
“你休想趁此机会占我便宜!我待会马上就会向我表姊说明事实,也会向月嬷嬷道歉。你付出去的银两,我照数还你就是,我们从此毫无瓜葛!”
“可以。”
他悠然的干脆答复反倒令她一愣。他居然这样就同意收手?
“对……对不起,我太激动了。”
“激动吗?那也未免太娇弱了。”他咯咯低笑。“我还以为妳是在向我撒娇。”她显然不懂耍脾气的技巧,也缺乏魄力。
“我要下去!”这个男人,一点也礼遇不得。
“请。”他很大方的朝轿门伸掌恭送。
琉璃正要下去之时,赫然被一个意念拉回头。“等一下,我妹妹的……月嬷嬷给我的纸符你还没还我。”
他慵懒的嘴角微微勾起。
琉璃卡在轿门边,尴尬得不上不下。“能不能……请把纸符还给我。”
“我以为我们已经毫无瓜葛了。”
这个家伙!她又羞又恼的咬紧牙根瞪视着,面对他那副自在的笑容明明气愤难当,却又无法直接发泄。
“坐下吧。”他以下巴比比她才刚离开的位子。
这个男人是魔鬼,比她见过的任何人都还要狡猾!她才不要向他妥协,绝对不要。
“要嘛就坐回我身旁,不然就请快点下去吧,别浪费我的时间。”
他轻松地仰头靠在身后的轿壁上,透过浓密微翘的睫毛继续瞅着她看,尽情观赏。
不要!她才不要!若不是为了月嬷嬷的纸符,她打死也不会听这男人的命令!但是目前的情势,已完全不由她作主。
“纸符还我。”她直硬硬的坐在他身边,瞪着轿底板。
“行。”
她等了好久,却没感觉到他有何动静。当她狐疑的转头看向他时,连忙转回头去,后悔自己真不该犯这种错误。
这个二少爷实在过分好看,而且他也相当了解本身的魅力,明白如何以他充满魔性的神情勾动女人的灵魂。这是一场还未开始就已胜负分明的战斗,现在只等他决定什幺时候出手。
“你到底是不是真的想把纸符还我?”纵使不看他,琉璃也能强烈地感觉到他充满压迫感的凝视。
“当然,若没有诚意,我不会这幺说。”
“那……东西呢?”
“妳不也很清楚我将它放在哪儿吗?”
她固然单纯,但并未笨到听不出这句话的含意。真正令她错愕的,是她惹上的二少爷到底是什幺样的人。
“你要我从你的……你要我自己拿?”他明明看来器宇非凡,一副出身良好的模样,怎幺言行之间却一再流露放肆无耻的邪气?
“噢,别担心,我不会被妳吓坏的,所以妳可以尽管动手。”他展开双臂,欢迎她攻击他的胸膛。
“你到底想做什幺?”她只能以愤怒掩饰恐惧。“我可以向你道歉、赔你银两,我真的是逼不得已只好说谎。但是你怎幺可以一而再、再而三的耍着我玩?”
“耍着妳玩?”他弯弯的笑眼闪耀冷光。“我还以为从一开始就被耍着玩的人是我。”
她顿时明白了,她竟然在判断上犯下了严重的错误!这位二少爷的温和亲切是表面的,他的平静与笑容也是表面的。在表层底下翻涌的其实是一波波的怒气──一种莫名其妙被人愚弄、被人冒名抢位的愤怒。
那他何必还配合她的谎言一搭一唱?
“对不起,二少爷。我……我知道我假藉你的名义、害你失去今天找月嬷嬷帮忙的机会很过分,我在此郑重向你致歉。我会马上派人替你重新约个时间;我也会再去找一次月嬷嬷,当面澄清你和我之间的谎言;我会尽力恢复你的名……”
“妳开启了这盘棋局,并不代表它的结束也就由妳决定。”
“我知道我一开始就走错路了。我不该自私、不该扯谎……”
“但若给妳一次机会,让一切全都重新来过,妳仍会选择同样的路,不是吗?”
是的。因为妹妹已经处在生死关头,她又无计可施。就算时光倒流,她仍会做出相同的错事。“我知道我这幺做是不对的,我愿意尽我所能弥补你的损失与不快。”
“然后就当这事完全没发生过,妳走妳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他的笑容出奇平和,展现颇为谅解的神色。
“是……是这样没错。”但他讲得好露骨,让她不得不为自己的劣行感到羞惭。
“那,妳就把这拿去吧。”他直接由胸前衣襟内抽出纸符,递到她眼前,反而令她慌得不知所措。
他真得就这样还给她了?
“如果没别的事,我和人还另外有约。”他非常巧妙的下达逐客令,暗示她快快下车去,别碍着他的行程。
“对不起。”她尴尬的接过纸符。“可是我还欠你付给月嬷嬷的银两……”
“不用还了。”他笑容可掬的再度朝轿门摆手。“琉璃格格,请。”
她再也没有逗留的余地,但心中却有一丝丝不愿就此一刀两断的感觉,她仍然为难的跨下高车,站在一旁朝敞开的轿门致意。
“谢谢你,二少爷,很抱歉我对你做了很失礼的事。如果日后你有何困难,我绝对会竭尽所能的帮忙。”
他只扬扬嘴角,不予置评。“看在我们萍水相逢的份上,别忘了七日后令妹的讣文要发我一份。好歹我在这件事上多少也有出点力。”
讣文?琉璃的脸上霎时尽失血色,她竟忘了这幺重要的关键!妹妹一旦苏醒过来,七日后便是她的大限。
“恕不奉陪了,琉璃格格。”他的笑声幽远而神秘的掩在逐渐带上的轿门之后,琉璃却即刻冲上前拉开门,僵在高车上撑大双眼瞪视他。
“你为什幺要跟月嬷嬷提议先让我妹妹清醒过来?”
“因为我有自信七日内可以找到解决之道,不是吗?”他的轻语淡雅得令她几乎想杀人。
“那你当时就不该随便插手作决定!你现在要我该怎幺办?”她急乱得甚至忘了遮掩喉间的颤抖。
“一切不都和之前一样吗?妳可以让她立刻醒,也可以让她再昏迷一个月。差别只在于发讣文的早晚而已。”
但这些都不是她要的结果!她瞒着家人、躲过侍卫,千辛万苦溜出家门拚命寻找月嬷嬷,求的不是这样的答案。她只想让妹妹脱离险境、让妹妹活下去,为什幺这个小小要求不但没达到,还惹来许多难以解决的问题?
怎幺办?事情已经走到这地,她该怎幺办?
“你……你说你能找到解决七日大限的方法,是什幺样的方法?”
她这辈子从没这幺卑屈地苦苦哀求过,几乎只差没跪下去跟他磕头。
“很复杂的方法。”他倾身凝视琉璃,优美的指节滑过她的脸庞。
“我们必须找个地方、约个时间,好好谈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