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本不欲让徒儿卷入这场纷争,却瞧见冷遥夜出入季家,心头一惊,立即将徒儿找了出来。
“为什么?”季珞语问道。
“丫头,神月教太危险复杂,冷遥夜更不是个简单人物,要统领那群桀骜不驯的教众,不是件容易的事。离他远一点,否则有一天当他要了你的命,你都还不晓得原因。”
“他不会的。”她未有丝毫迟疑就回道。
见季珞语眸光带情,叶慕之一惊,忙问:“你……喜欢他?”
她倒也不扭捏,直白地点头承认。
叶慕之不敢置信地摇着头,却是什么话也说不出。
“师父,当年你得知媚娘子是神月教圣女,难道就能断然地说不爱吗?”她凝着颜,认真问道。
叶慕之再次惊撼,见季珞语眼中的执着爱意,知她对冷遥夜用情已深。他拿起酒坛,仰头倒入口中,长声喟叹。
师徒俩沉默不语,良久,季珞语才开口问道:“师父,‘杏林堂’怎还会有木匣出现?里头究竟有何东西?”她蹙眉纳闷道。
叶慕之心想,是否该让她知道其中原委?当年不让她说出师承,就是怕有朝一日神月教寻仇时会波及到她。沉吟片刻,他无奈地摇摇头。要这丫头不插手已是不可能,与其让她糊里糊涂卷入危险,不如把话说清楚。
“为何还有木匣出现,这事师父也猜不透。上回取出的木匣内放着一件小婴儿的兜巾,那兜巾乃当年新任武林盟主夺位时的旗帜,上头有着小婴儿父母亲私订终身的诗句,及两人的题名……”叶慕之眸色转暖,一脸柔情。
“宜言饮酒,与子偕老。琴瑟在御,莫不静好。”季珞语眸眶一热,突地轻轻念道。
叶慕之全身一震!瞪着她,顿时说不出话来。
“我曾听媚娘子念过这诗。”她总算了解为何媚娘子提及这诗时眼中为何有着愁思;也明白相爱的两人为何无法相守;更知道当有心人士得知小婴儿的身世时,会引起江湖上多大的震荡。
“当年我初登盟主之位,满怀雄心壮志,一心领着武林好汉群起抵抗神月教。当年踌躇满志,以为天下凡事皆能掌握在自己手中。多年后回首,才知竟错过了身边最美好的人事物。”
当年冷遥媚得知他将率众攻打神月教,曾哭求他别去,他不为所动,抛下有孕在身的她,前去攻打神月教。血战结束后,他来到两人居处,却是人去楼空。他疯狂打听她的下落,几个月后得知她在临阳城。他急忙赶至。她非但不原谅他,甚至绝情说出此生不再见他……当晚他喝得酩酊大醉,碰见街上几个地痞混混,他故意不抵抗,让那群地痞打得浑身是伤。
“师父,冷纯风是你杀的吗?”她掀嚅唇瓣,怯怯问道。
叶慕之一脸黯然神伤,忆及当年,往事历历。
“当年与我打斗之际,他为求快速击败我,竟施展未练成的‘无心功’,因而走火入魔,七孔流血而亡。冷纯风虽不是我杀的,也算因我而丧命。”
叶慕之双眼陡瞠,神色倏地紧绷,锐利的目光射向大门。
季珞语见状,纳闷地侧脸一望。
大门一开,冷遥夜神色冷然地走了进来。
“你怎么来了?”季珞语惊问。
冷遥夜没有回答,冷峻的目光射向叶慕之。
“你……跟踪我?”季珞语脸色倏地刷白,冷声问道。
“这是我和叶慕之的事。”冷遥夜没有正面回答。
“你没有回答我。”她一向不容易打发。
“你过来。”他盯着她,此际只想先将她护到一旁。
“别过去。”叶慕之拉住她的手,他对冷遥夜此人不甚了解,见他此刻漠然的神情,怕他会对季珞语不利。
冷遥夜眸光一凛,喝道:“放开她!”闪身欺近,左手倏地伸出,袭向叶慕之拉住季珞语的左手臂。
叶慕之以右手格去他的左手,拉着季珞语往后退;冷遥夜随即又欺上,双掌拍出,叶慕之险险接住,两人瞬间又交手缠斗。
“住手!快住手!”她急得大声喊道。
争斗的两人压根没理会他的叫喊。叶慕之不敢轻敌,忙将季珞语推向身后,双手迎战冷遥夜。冷遥夜虽武功卓绝,然叶慕之也非泛泛之辈,两人一时难分胜败。
几招下来,叶慕之因分心护着季珞语而有了破绽。冷遥夜一掌劈出,叶慕之肩上吃了一掌。身躯往旁一倾,撞上献供桌。冷遥夜待要上前补上一掌,身子突地让人从身后抱住。
“冷遥夜,住手!”情急之下,季珞语不顾危险地冲上前抱住他。
冷遥夜侧脸盯着她,眉心略拧,倏地拉开她的身躯,欺近叶慕之,右掌一扬——
蓦地,一个火红身影飞身挡住这一掌。
两掌相交,媚娘子一个踉跄,脸色发白,只觉胸口隐隐发痛。
“媚儿!”叶慕之激动喊道。
媚娘子没有回头,挡在叶慕之面前,一脸捍卫地道:“不许你动他。”
“他是神月教的仇人,是谁说会亲手杀了他?”他冷冷地提醒。
“我只说会杀他,可没说什么时候。”媚娘子凤目一闪。
冷遥夜狠狠一瞪,媚娘子身子微颤,怯怯地说:“别忘了,他是珩儿的亲爹。”
叶慕之心波一动,撑起身子拉住媚娘子的手。
媚娘子身躯一震,侧身看了他一眼,最后仍是狠狠甩开他的手。心里虽想他念他,却仍抛不开他对神月教造成的伤害。当年她誓言今生再不想见他;而他也因此退隐江湖,自此不再在她面前出现。
“当年如果神月教不危害中原武林,师父又怎会率众抵抗?”季珞语冷冷地冒出一句。
庙内其他三人目光同时转向她。叶慕之担忧地望向她,媚娘子则是一脸矛盾迷惘,而冷遥夜的眸光冷然无波,瞧不出有何情绪。
她无所惧地迎向冷遥夜,心里着实气恼他刚才竟敢推开她。
“不是吗?难道受敌欺凌时,只能坐以待毙?难道奋而起身挡敌是错的?”
冷遥夜走近她,冷冷地盯着她。
“你们怨恨师父,难道当年那些被神月教杀害的人,他们的家人就不恨神月教吗?你若真杀了师父,难道当年的小婴儿不会恨你吗?你们是亲人啊,为何非得这样冤冤相报?”
“别说了,他会伤害你的。”叶慕之忧忡喊道,欲上前保护她时,媚娘子拉住他,摇摇头示意他别过去。
季珞语迎向冷遥夜,盈盈秋水睐着,幽幽道:“他不会伤害我的。”
冷遥夜闭上眼,再缓缓睁开。“为什么不告诉我木匣被取走的事?”
“师父让我别说,我——”
“他让你别说,你就这么听话?”他沉着声,语气有着压抑的忿恨醋劲。
“我……”
“你何时这么听话了?”他带刺地讽道。
季珞语瞪大眼,连连被抢了话,她已大为不快,如今他竟又胡乱指责,她气煞,伸指戳向他胸膛。
“冷遥夜,你别太过分哦!”话一出,周遭响起几记抽气声。
冷遥夜一扬眉,不作声地睇着胸膛上的葱白纤指。
“我何时不听话啦?杏林堂的事你让我别说,我何时说过?还有,你说会来找我,我可是乖乖——”数落声未尽,冷遥夜忽地拉下她的纤指,将她的小手纳入掌中,轻轻握着。
被他这么阻断,她顿时一怔。
冷遥夜面带窘色,他轻咳几声,眼神暗示地往旁一瞥,她目光随之转移——
别说媚娘子了,就连师父也瞠目惊望,甚且,庙内不知何时多出了两人——琉素身旁站着一个黑衣男子。琉素神色倒还镇定,黑衣男子却是瞪大眼,一张嘴惊得合不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