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来找那些汉子,你干嘛那么凶?”口吻带着些许撒娇意味。
一袭淡雅黄衫衬得她水灵俏丽,又比身穿男衫时多了分秀丽娇态。她本是娇贵的大小姐,自小备受呵护宠爱,何时让人这么严厉对待过。见她一脸低声委屈,他不由得心一软,眸色转暖。
“这么委屈?”他禁不住调侃。
“嗯。你都不知道,才让那些好汉轻碰着手,我浑身像爬满虫蚁,说有多难受就有多难受。”她噘嘴道。
冷遥夜闻言,心情一扬。不知是为了她的话,亦是她那一脸娇嗔。
“以后别再来这里。”他低嗓如丝。
“不来这里,那……上哪儿才能找到你?”双颊泛起淡淡红霞。
他心头一窒,不仅是她的真情流露,更因她出口的话,直直击上他心头——
他不能将她带入他的生活,一个争权谋利、心机算尽的世界里。他忘不了她闭上眼说着自己喜欢临阳城时的神情,那么怡然自得、如鱼得水,这里才是属于她的地方——一个往来热络、生气勃勃、平凡热闹的城镇。
即便放不下她,也绝不能让她卷入这些丑陋的纷争。
“我会去找你。”他回道。
她水眸莹亮,忽地柔声喊道:“冷遥夜……”
他一直喜欢听她轻唤他的名,清脆的嗓音中带点娇甜,像是独占似地撒娇着。冷遥夜清俊的面庞扬起一抹温柔的笑意。
“后日是我的生辰,这一天……你能过来吗?”她一脸希冀地盼着。
一双黑眸深深地凝视着她,他点头。
听得他的应诺,一记甜美的微笑在她唇上绽开。
“我送你回去。”就是不希望让她在好汉楼待太久。
干嘛急着把她遣走呢?她不以为然地抿着嘴,继而忆起小舞还在外面等着,她回道:“不用,小舞……一个朋友,她在外头的马车上等着。”
什么样的朋友会送她过来好汉楼?他不否认心里有些异样的感受……不是很喜欢。
“琉素!”他凝颜喊道。
他的神情似乎变了……不太高兴?她杏眼困惑地睐着。
门扉打开,琉素立在门外,就连媚娘子也在外头徘徊。
“送季大小姐上马车。”一记眼神,暗示琉素得确保她安全回到季家。
季珞语鼓着腮颊,原本还想跟他胡诌几句才肯干休,谁知琉素领命走向她跟前,她话梗在喉间,只得硬生生咽下。
琉素冷冷地朝她颔首,季珞语无奈地耸着肩;她向媚娘子颔首道别,再侧身对冷遥夜低语:“别忘了你答应的。”
见冷遥夜微微颔首,她这才笑笑地走了出去。
望着她们离去的背影,媚娘子笑道:“你分明是江湖上数一数二的难缠人物,可有时啊,连我都觉得琉素比你这个教主还难搞定,遇上她只能束手就缚。”
“因为你知道,我怎么都不会对你出手。”他冷讽道。
“那敢问,你又是做了什么,才让人家姑娘也这么认定你?对你如此有恃无恐呢?”媚娘子下巴朝着季珞语离去的方向努了努,揶揄道。
媚娘子这番戏谑的话令他哑然无语,却一点也不想反驳。
“看来,明日你是回不了青月崖了?”媚娘子试探一问。
他没有回答,仿佛连自己心中都无答案。
“遥夜,别想太多,那丫头没那么脆弱,区区神月教她兴许没看在眼里呢。”媚娘子看似说笑着,话里意味却深长。
“你管好自己就行。”他冷冷回道。
媚娘子无谓地耸肩,却丢出一句颇具震撼性的话:“那丫头或许认识叶慕之,她那身轻功分明是他的不传家学。”
冷遥夜黑眸一凝,对这突如其来的震荡一时无法消化。
“你肯定?”他宁神问道。
“八九不离十。看来要找到姓叶的,只能从这丫头下手。”这也是她在茶里下药的原因,想利用“迷魂散”来逼问真相。
“这袖箭你认得吗?”冷遥夜拿出袖箭往桌上一放。
媚娘子拿起袖箭一瞧,神色揪然,急问:“你怎会有他的东西?”
看来她师父果真是叶慕之!冷遥夜眉心微拧。
“别担心,我还没遇上叶慕之。这事我会查出来——”冷遥夜眸光忽地一厉,狠狠地对媚娘子说:“不准动她,更不许对她下药。”
媚娘子一愣,却是笑了笑。总算逼得小夜认真看待了。
第8章(1)
在“好汉楼”里发生的事季珞语未曾告知任何人。那一夜,等在外头的小舞见她换了套衣衫,一脸诧异。她支吾回答着,小舞窃想她是过于“疲累疼痛”——当然这也是隔壁大娘的经验之谈——因此没多问,当下即驱车赶回临阳。
去了趟好汉楼,季珞语心里更是好奇师父与媚娘子的关系,也担忧师父取走神月教的木匣有何用意。
翌日一早,她走遍几个师父可能现身的地方,皆不见师父身影。看来师父是刻意回避,任她怎么也寻不着人。
她虽恼,然有件事更让她挂念。明日即是她的生辰,此刻她心中念着想着的全是冷遥夜一人。虽则寻不着师父,倒也不影响她雀跃的心情。
午后,她与曲映欢聚于“水龙吟”商议,打算未来以《三殊漫谈》的部分收入资助清寒文人,或进京赶考或写文着作,兴许还能在书坊举办清谈辩论……
曲映欢心思何等剔透,一眼就瞧出她有心事。
季珞语一脸娇羞,便将近日发生的事娓娓道来,只稍稍略去“杏林堂”命案一事。
三年前关夕霏的失踪与神月教有些渊源,曲映欢虽不懂江湖之事,对神月教却不陌生,听得她与神月教主之间的事,曲映欢一对澄澈的眸子尽是惊讶,再听得她上好汉楼去……曲映欢瞠大眼,不敢置信地瞪着她。
“你……”曲映欢蹙着眉,轻斥:“真胡闹!”
“别数落啦!冷遥夜早训过我了。”她举起双手求饶道。
“总算有个人能制得了你。”曲映欢嘴角噙着笑。
“谁说的!”她眼珠子灵巧一动。“谁制谁可难说了。”
曲映欢一愣,瞪了瞪,两人不约而同地哧笑出声。季珞语又将好汉楼所见所闻的趣事详细描述,曲映欢好不容易止歇的笑又逸出口,笑声阵阵扬起。直到傍晚时分,两人才离开书坊各自返家。
次日,季珞语二十岁生辰——
“这谁家送的?”季老爷皱眉,指着摆放在地面上那篓春笋问道。
“一大清早,城郊大杂院阿祥他们兄弟俩送来的。说是大杂院自家种的今春首采的嫩笋,让大小姐尝尝鲜。”总管季忠在一旁说道。
“去年底,这丫头把城东二街收回的店租全给了大杂院一大家子,说是让他们修缮屋子,添些衣物好过冬……唉!那些银票就值这些笋子。”季老爷摇摇头,不无心疼地念着。
“哇!我最爱吃嫩笋。季叔,待会儿午宴可得帮我准备呢!”季珞语兴匆匆地走进大厅。
“那是当然了。”季忠笑了笑。
今日午时季珞语于房中摆设小宴,小舞与曲映欢为座上宾。一早季忠便吩咐膳房精心备了菜肴及小点,好让小姐招待客人。
“都二十了,还像个丫头。”季老爷语带宠爱。
“人家本来就是个丫头,是阿爹的女儿嘛!”她赖着季老爷撒娇。
“怎么?要出门了?”以往生辰之日女儿若是出门,回来时身边总会多了些东西,不是哪家栽种的菜蔬,便是些不起眼的手工制品,总之,就是平时拿着白花花银两换来那些不值钱的玩意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