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帘恶梦第六回
上一本作品《奔梦将军》,是我目前出版的小说中唯一没有序文的。严格说来,那应该算是“一帘恶梦”的第五回,内容则是无字天书:一片空白。
一代女皇武则天陵前的无字碑,比各朝各帝的有形碑文更具广大的想象空间与气魄。乐谱上的休止符,更能衬托出有声旋律的空灵意境。所以,兰京并不是没在《奔梦将军》一书中写序文,而是以更抽象、更悠远、更具思考空间的方式去呈现,以求更高一层的境界。
下笔至此,连我都不由得佩服自己臭屁的本事。
为了向更广大的创作空间与艺术层次挑战,我预计在下一本书中大胆向意识形态的作品迈进。一本十万字左右的小说,我只写十个字就能解决掉。首先,开头第一章就来个全面空白,营造虚无缥缈的气氛。第二章在中间部分写上“孤寂”二字,其余留白,让人颇有天地苍茫的落寞情怀。第三章延续之前的意境,全篇空白。第四章再来个青天霹雳般的高声吶喊:“啊!人生……”表现人世间的无奈与沧桑。第五章……第六章……第七章……
“兰京,如果你敢交出这样的作品,我保证你的稿费支票上也会是一片空白:金额‘零元’。”编辑大人额暴青筋,僵硬的咧嘴微笑。
“不,大人,您不能这么做!”我极力为我的艺术尊严抗辩。“您不能因为眼睛所能见到的只有寥寥十字,就贬损它的艺术价值。它的价值在于眼睛所不能见的高层次精神领域,以及——”
“噢,你的艺术理念实在太教我感动了。为了符合你那无价的高层次艺术表现手法,我会让你的稿费支票‘无价’到底。”
现货总是残酷的,艺术创作者总是潦倒的。这就是梵谷为何会切耳发狂的原因,这就是莫扎特落魄而死的理由,这也导致了大文豪吴尔芙投河自尽的结果。
创作是孤独的,它有其不被外人理解的原则与傲骨。但不管骨子里有多傲,没钱吃饭还是不行的。所以兰京也只好继续挑着担子卖浆糊,向现实屈服。
“兰京,你喔……”另一名编辑大人深深叹了一口气,“明明就是皮痒欠揍,成天好吃懒做,还敢正义凛然的胡扯一大堆感人肺腑的狗屁歪理。”
哎哟,我本来就是靠胡扯乱盖的本事混饭吃的嘛。
“你算算看,你多久才来出版社交一次稿子?跟你要一篇序,你还嗯嗯啊啊的说要一段时间‘培养情绪’,才能下笔。然后呢,你就躲得不见人影!”
“你们……都这么期待见我一面吗?”噢,我的寂寞芳心不禁狂喜乱舞。
“对,我们的脚都很想‘践’你一面!”
啊,那……兰京的浆糊脑也只好趁早收工了,省得被编辑大人们踹成一头烂豆腐。
欲购浆糊,下回请早!
第一章
二十世纪末,台北午后。
“格格!格格,你在哪儿?”
她趴在学校的课桌上午睡,愈睡愈不舒服,咿咿唔唔的梦呓着。
“格格!属下明明感觉到你在附近,为何硬是找不到你?”
吵死了!到底是谁在她耳边嗡嗡叫,害她一直睡不好?等会儿一连两堂都是地理课,那个地理老师讲课像在诵经,她午睡要是没睡饱,保证下午的课会一直打瞌睡。
“格格,你在哪里?”
那声音愈叫愈急、愈喊愈近,像讨人厌的蚊子猛在耳边飞一样。别理它了,睡觉重要,睡着了自然就什么都听不到。
可是她的睡脸愈来愈沉重,双眉紧皱,额上冷汗晶莹。
“格格!格格!”
不要再吵了,再吵她真要爬起来翻脸了。
“格格,请你快出个声,属下就快找到你了!”
王八蛋!她趴在桌上的睡姿愈来愈僵硬,双手也渐渐握成拳头。她最痛恨有人打扰她的睡眠!
“格格,你快出声啊,否则属下——”
闭嘴闭嘴闭嘴!再吵下去,就别怪她心狠手辣!
“格格——”
“你吵够了没有!我好不容易有个机会睡午觉,你在这里鬼吼鬼叫个什么劲儿?!”她火大的捶桌站起身,气得由昏睡状态中跳入完全清醒的怒火里。
“马睿雪,你……”整个教室中正在专心上课的人全被她莫名爆出的怒吼震到,连讲台上喃喃诵着本国地理的女老师都傻眼了。
全场一片寂静。
“耶?呃……”马睿雪一枝独秀的站在原地,放眼望去全是同学们瞠大双眼瞪着她的景象。“现……现在不是午休时间吗?”怎么大家全是一副正在上课的模样,连老师都在场?!
“小雪!”坐在她后面的死党媛媛赶紧低声报信,“早就上课二十几分钟了!你自己睡过头了,还发什么神经?”
“什么?!已经打过上课钟了?”马睿雪白痴的回头大声反问,吓得媛媛立刻躲在立起的课本后面,逃避地理老师杀人似的视线。
“马睿雪,你已经完全清醒了吗?”年过三十却还做少女打扮的老师扯着嘴角淡笑,嘴边的细纹不小心就被挤出来了。
“啊……田老师,我醒了,完全清醒了!”马睿雪赶紧嘿笑两声,心中暗叫不妙。
“今天天气真是不错,睡得很好吧?”
“对呀、对呀,睡得的确很好。”完蛋了!田老师额上虽没冒出青筋,但整张脸挤出的皱纹数目已经显示她有多不爽。
“睡得好就好,因为你接下来的下场会很不好。”田老师的假仙笑容突然变成一张暴怒的鬼脸,“给我去外面操场跑二十圈!下课后到我办公室报到!”
“可是老师——”
“你们把课本收起来,我现在就要临时小考!”
“啊!不要!老师……”整间教室爆出凄厉的讨饶声。
“我就不信以后你们还会有人敢在我的课堂上打瞌睡!快把书收起来!”
“都是你,臭小雪!”媛媛忍不住踹她椅子一脚,低咒道:“你没事干嘛招惹小甜甜?!”只要这位爱做“小甜甜”打扮的田老师一发飙,全班就会莫名其妙的来场小考。
“马睿雪,你还不去跑操场?”田老师这一吼,嘴角的皱纹又多了两条。
“啊……是、是!”小的遵命,老佛爷。马睿雪鞠躬哈腰的应了两声,一副狗腿德行,心中却忍不住恶她两句。
今天她是冲了什么煞,莫名其妙就搞得天怒人怨?啊!对了,她昨晚上床而似乎忘记祷告,好象也忘记刷牙了。
真是报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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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信州,神阪豪邸。
偌大的日式正厅内,从敞开的门扉可以看到榻榻米上约跪坐了三十多人,他们皆是目前气势正盛的政经要员、文化界巨擘,以及神阪一族的重要族人,全都屏气凝神的等待主位上正跪如盘石的百岁老妇开口。
厅堂内悄然无声,气氛肃杀,只有右侧门扉外的断崖瀑布飞奔而下的响声。
“明人,看到了什么?”百岁老妇的低语划破宁静。
坐在她右侧的年轻男子,神容俊美绝伦,双眸紧闭的跪坐席上,仿佛用尽全副精力在观测着不可知的景象。
“草原……帐……还有许多服装怪异的古人,似乎正在起纠纷。”
“古人?哪个时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