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容七、八人的轿内不但宽敞明亮,更有绫罗为幕、锦缎为褥、丝绸为垫,其中还设有矮凳、香炉,一应俱全。
她啧啧称奇地看着眼前金碧辉煌的一切,直到讶然的眸光。落在一张俊挺的脸庞后,她才愕然停止凝览华丽的轿内眼光。
“你、你怎么在这儿?”她故意不去看他的唇,这会让她想起不久前他才恶意夺取她珍贵的初吻。
“不然我该在哪儿?”他温柔低缓的语调给人温暖,却又让人想人非非。
她脸上没来由一阵飞红,心跳得像蝴蝶扬动的翅膀一样。他的凝视是如此诡奇,仿佛她是他的所有物一般一一纵然,她似乎已经是他的所有物了……
“你想带我上哪儿?”她戒慎恐惧地瞪着他。
“江南商务紧迫,叫我不得不连夜起程,至于今晚咱们的计划……是不变的。”他低声说着。
在轿内昏暗柔和的灯光下,他的双眼就像是一道冰冷枷锁,令她动弹不得。
怔愣了半晌,她似乎听懂了他言中之意。他打算今晚在轿内要了她,就在众目睽睽之下?
“作你的春秋大梦去吧!我宁可在外头活受罪,也不愿与你这恶人共乘一轿!”她必须沉忍住气,才能克制住欲往他脸上吐口唾沫的冲动。
“此话当真?”夜雾般的瞳眸闪过一丝捉弄的眸光。
“只要不与你待在同一个地方,就算地狱我也肯去!”她所言不虚。
“哦?既然如此,那我便遂其所愿了。”闻天放性感的唇弯出一道浅弧,轻弹指间,唤来轿外随从。
“爵爷有何示下?”
“给这位姑娘上道枷锁。”他的声音充满了力量。
“见鬼的你锁着我做什么?”她惊怒地瞪着他,不敢相信耳里所听见的。
只见他坏坏地朝她慵懒一笑,理所当然的道:“不给你加道锁。我如何能确信你真能老实地跟在车队的后头了”
“你怕我跑了?”她简直是气昏了,恨不得能上前一手掐死这个大坏蛋。
“这也不无可能。”他耸耸肩,“为了确保万一,我得提防点儿。”他说得难为极了。
“你这个卑鄙小人!”接着一连串的咒骂从她嘴里脱口而出。
“呵呵!”他浅浅一笑,回道:“我不确信我真去得了地狱,但我能确定你马上就要尝到无边地狱之苦了。”
望着轿外已落下纷纷瑞雪,他虚情假意地深叹了口气,撩起她肩上一缕发丝,怜惜道:“可惜了,瞧你这一头柔细长发,说不定等会儿全都给冻了。”
“就算冻烂了也不关你的事!”猛地抽回发丝,她狠狠给他一记白眼。若不是他人多势众,她早就将这人渣一脚踹到天边去!
“你又何必如此固执?我这是怜香惜玉。”这丫头软硬不吃,其个性刚烈执拗是他前所未见。
“呸!”她冷冷讽道:“你要真懂得怜香惜玉,你就不会让你那身怀六甲的糟糠妻白白冤死,至今却仍是不闻不问。冷血至极!”
冷情儿哪壶不开提哪壶,居然扯上闻天放最不想被提及的往事,她这一席话,摆明是将一把刀狠狠戳进他心窝里,
闻天放脸色蓦地一沉,嘴角笑意顿时抹去,一双鹰隼般约眸冷冷凝觑着她,漠然的道:“既然在冷姑娘眼底,早巳认方闻某是个无情无义之徒,那么我也毋需再继续假装下去。”
他用眸光示意来人。
“你……你想怎么样?”她惊问。
“送你下地狱去。”
那个死爵爷,居然真的将她押扣在轿后头徒行!
瞪着脚踝上一只铜制脚镍,冷情儿挣扎在一片怒火之中气得咬牙切齿,喘着粗气。
“我不会屈服的!”她宣称地喊道,并眯起眼睛,忿忿地瞪着前方的轿子,扯着喉咙,开始一连串无间断的咒骂。
第5章(2)
就这样,不知道骂了多久,直到她骂得嘴也酸了,口也乾了,车队仍是按照一定的速度向前移动,一点也不见缓慢下来,可怜她的两条腿开始不听使唤,虚软的直发颤。
虽然她在醉红楼曾是做杂役的粗工,但也从未在一天之内走了这么长远的路途一一从繁华的大街上一直走到了荒凉原野,由天亮走到天黑,尤其在雪气未消的季节里,单薄的衣裙叫她在夕阳西沉之后的夜晚更是冷得直发抖,就连牙齿也咯咯地直打响……
“啊!”她低呼了声,低头一探,原来方才一阵踉跄,鞋子竟给蹬掉了一只。
回眸觑着距离愈来愈远的绣花鞋,她决定赌上一口气,不去捡回来,心中猜想,倘若这时她要队伍停下来,就为捡拾一只鞋,这样定会叫他怀疑她这是藉故休息,想讨饶了……
于是她牙一咬,决定冷死、冻死,也不让那个冷血爵爷捉着她一条小辫子!
就这样,又经过了好长一段路,在翻过一座说大不小的山麓后,车队总算停了下来,看样子是打算升火扎营,在这偏僻山林间露宿一晚了。
得以喘口气的冷情儿,缓缓蹲坐了下来,原想藉机舒缓已是疲惫不堪的双腿,怎知才刚弯下腰来,就被一阵严重昏眩所袭击,顿时浑身虚软无力,仿佛所有力量都瞬间被抽离了。
就在她决定扑倒在眼前看似松软的雪地前,一条强而有力的胳臂稳稳接住她。
“咦?”她怔怔往胳臂主人看去,映人眼帘的,是一张熟悉的男性脸庞。那一张刀凿似的冷硬面庞,是她所见过的,是先前奉闻天放之命,领她进云宵阁的冷酷男子。
“主人要见你。”刚冷的声调如同她记忆一般,丝毫不差。
见她动也不动,男子低头探视着她已是伤痕累累的脚掌,静默地动手为她除去一切枷锁,然后不发一语的将她环腰抱起,大步往营地方向走去。
“壮士……”冷情儿虚弱的呼唤,引起男子蹙眉低探,“您可不可以……别再把我交给那只笑面虎?”
男子敛眉的摇摇头,脚下稳健的步伐一刻也未曾停歇。
“再这样继续下去……我……我会叫那只恶魔给整死的!”她双手合十,恳求着在云宵阁里除了吟风弄月两姊妹外,唯一看起来还算有点儿“人性”的男人。
“不行。”结果,那所谓看起来还算亲切的男人,不但严词拒绝了她的恳求,语气还相当冷漠。
“不行?”她勉强撑开铅重般的眼皮,努力说服道:“好歹我也是爹娘生的,您……您就不能放过我一马?”
“不行。”
“就算是帮我一个忙?”
“不行。”
“来日小女子定当结草衔环。”
“不行。”
“当真没得商量?”男子对她郑重的摇了摇头,深敛的眉,加强了他的意思。
“您真的……呃!”由于冷情儿的话实在太多了,男子在忍无可忍之下,点了她的睡穴,然后大掌一挥,掀开了帐帘,如烫手山芋般将手里的小麻烦,丢给买回她的主人。
不知过了多久,冷情儿感觉到四周暖和而明亮,身上的寒意也退去了不少,柔软蓬松的毛毯裹着她的身子,不但温暖了她,也温暖了她的笑容……
看着她像小猫似的蜷曲在卧榻上,闻天放忽然有一股说不上来的满足感,他伸手轻轻捻去她颊边的一缕湿发,既怜惜又好气的为她擦拭已是布满伤痕的脚掌,并仔细为每一个伤口一一上药、包扎。
“唉……真是个倔强的姑娘。”若她肯再柔顺一些、温驯一些,又何至于让自己落到这步田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