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今日精神却突然好转,这绝非好事。
但此刻他已恢复男儿身,也不好再僭越为她号脉,略一沉吟,俊脸硬挤出一笑,请示道:“难得王妃精神好,不如属下请大夫前来请脉,看看是否需要换个药方可好?”
“……好。”赵如曦怔了下才答道。虽然他那张阴柔俊美的脸庞带着笑,似她却从他那勉强的笑意中约略看出一丝凝重-她心头一跳,张口想问,最终仍按掠来。
不久,陆大夫来切了脉后,眉头紧皱,对她的病情没有多说什么,只表示,“老夫去开个药方,为王妃换药。”
赵如曦没多问,心里已明白过来,她今天精神之所以这么好,就是传说中的回光返照吧。她抬眸看向窗外晴朗的蓝天,暗自祈求着,至少让她能撑到他回来吧,以为她已答应过他,一定会等他回来,她不想食言。
“我送大夫。”邵印行与大夫一块离开,一到房外,他便迫不及待地追问,“陆大夫,如何?”
“怕就在这三、五天了。”
“只剩三、五天,王爷无论如何也赶不回来,您老不能设法再拖上一拖吗?至少要熬到王爷回来。”邵印行急道。
他承诺过王爷要护王妃周全,若是等不到王爷回来,王妃就去了,他要怎么对王爷交代?
“老夫会尽力,但,唉……现下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陆大夫沉沉叹了口气。
翌日,赵如曦便咯血不止。
琬琬和芙蓉惊慌失措的请来大夫,大夫为她扎了几针,再服下一帖药后,她昏睡了一阵子,醒过来后见已是日落时分,她怔怔的望着窗外的满天落霞看了须臾,便吩咐琬碗替她准备纸笔。
琬琬很快取来笔墨纸砚摆在桌上。“王妃,纸笔准备好了。”
赵如曦下床,想走到桌前,一站起身,身子便因晕眩而摇晃了下,琬琬与芙蓉急忙扶住她。
“王妃,您想写什么吩咐奴婢就是了,您才刚醒来,还是先躺在床上休息会吧。”琬琬劝道。
她与蓁儿自幼服侍她,因此也跟着学了认字、写字,只要不是太深奥的,她自认还行。
赵如曦摇摇头,在两人搀扶下,一步一步慢慢走到桌前。
“你们先下去吧。”她嗓音沙哑微弱,就像即将熄灭的灯烛,有气无力说。
“可是……”琬碗很担心她的身子,不想离开。
先前王妃吐了那么多血,把她吓坏了,她心里清楚,王妃怕是撑不了几日,她不敢在她面前流露出悲伤的情绪,只能背着她偷偷一人啜泣。
“我没事,你们先出去一下,我想一个人静一静。”赵如曦微微牵起一抹笑,安抚道。
“是。”不敢再拂逆她,琬琬与芙蓉一块退了出去。
寝房里只剩下赵如曦,她看着桌上的绢纸,提起笔,心里明明有千言万语想对沙浪辰说,但要落笔的那一刻,却又不知该从何写起。
从莱玉城到都城,这一来一返也要好几日,她明白以自己目前的身体状况是等不到他回来了,这才想把一些心里话写下来。
她细细回想与他相遇以来这段时日的种种,唇边柔柔的绽开一抹微笑,再想起他离去时留下的那一吻,以及他要她等他回来的话语,她眼里满溢出来的泪水一颗颗的滑落腮颊,滴在绢纸上,晕染开来。
与他相遇相爱,是她这短暂的一生里最珍贵的回忆。她不想死,不想带着遗憾离去,她想活下去,陪着他度过以后的朝朝暮暮。
但老天爷给她的时间真的太短了,短到她再也无法平静的接受这样的命运。她怨,老天既然要这么快收走她的性命,又为何要让她遇到沙浪辰?为何要让他们相爱?
她不要死,她要等他回来,她答应过他的,她不能让他回来后,独自面对她冰冷的尸体。
“老天爷,求求你,我不想死,求你让我等到他回来……”她捂着唇,泪流满面,手指上染满了又再呕出的鲜血,和她不甘、不舍的泪。
最终,她什么都没写,她想,若是她注定无法再陪着他,那就……别再给他留下什么念想了,免得日后睹物伤情。
都城——
客栈里,一桌桌的客人都刻意压低嗓音窃窃私语,若仔细倾听,会发现众人在谈论的几乎都是同一件事——
“嗳,你们听说那件事了吗?”
“当然听说了。”
“那事儿会是真的吗?”
“我瞧假不了,无风不起浪。”
“不,依我看八成是有人存心造谣诬蔑。”
“就是呀,这种事总是要有个凭证吧。”
“要是没有能传成这样?我瞧九成九是有凭据的,要不这种事谁敢造谣乱传,这可是要杀头的。”
“哟,那你说凭据在哪?”
“这……我要晓得我都能考上状元了我。”
“不过话说回来,消息都传成这样了,宫中应该听说了吧?”
“可不是,就不知道皇上会怎么处置……”
沙浪辰进到都城,沿途听见不少人交头接耳的悄声在议论着某件事,他幽黑的眼眸中闪过一抹冷酷。
隐忍这么多年,他会让那对父子血债血偿。
第10章(1)
宣和殿上,皇帝与群臣正在议事。
“末将启禀皇上,张将军派人来催,说粮草迟迟未运到,南寨大营里的将士已快无粮可食,不出半月,大营即将粮尽,将士一旦断粮,将危及我边防,还请皇上圣裁。”一名武将出列启奏。
“李尚书,为何粮草迟迟未运抵南寨大营?”闻言,年迈臃肿的皇上看向朝臣中的一名官员,怒责。
“皇上息怒,此事臣日前已启奏皇上,因户部迟迟未拨款,使得臣无法购足粮草,送抵南寨大营。”李尚书赶紧出列禀道。
被点名的户部尚书也急忙出列。“启禀皇上,此事臣已奏明皇上,上季赋税尚
未入库,库房空虚,无款可拨。”他这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这些年来,为了修筑皇上那座比太祖皇帝还壮观浩大的陵寝,已耗费数百万两银子,前些年,皇上为了将皇宫重新扩建修整,又花费了上百万库银,还有数年前,皇上为了一名外国使节在语言上轻薄了一位妃嫔,一怒之下不惜发兵攻打该国,这场战争一打数年,至今尚未结束,所费军需与军饷数额极为庞大。
国库早已难支撑这么多的开销,宫里却犹不知节制,夜夜笙歌,铺张浪费,造成国库沉重的负担,若上季税赋下个月再不入库,恐怕连众多官员的薪俸都要发不出来了。
皇上缓缓想起了此事,怒拍龙椅扶手。“朕不是已吩咐过加征赋税,充扨国库吗?”
“启禀皇上,东北去年雪灾严重,税赋征收困难,而西北和西南一带的税银则尚未运抵。”连年苛征重税,百姓早就苦不堪言,已有很多百姓缴不出税赋,因而卖妻鬻子,还有一些则是想尽办法移居到东南一带静安王的封地。
在历代静安王的治理下,东南一带,以莱玉城为主的附近二十五座城池皆富裕繁盛,又因欠祖皇帝免去静安王封地的一切税赋,兼之历代静安王都颇为贤能,因此其封地的税赋徭役极轻,眼下几乎已成为百姓们最向往之地。
但朝廷为了遏止大量百姓移入静安王封地,已严令禁止百姓迁入,在各个关溢皆派了官兵严查。
皇上对这些臣子的无能很是震怒,正想开口斥责时,侍立在皇上身后的内侍总管太监,在听了一名太监的禀报后,躬身上前向皇上低声禀告,“启禀皇上,静安王此刻正在殿外等候,皇上可要宣召他觐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