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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虽然一直保持沉默,专心工作,额上浮现的青筋却越来越明显。可惜璎珞的个子只勉强到他肩头,站在向后什么都瞧不见。
“大叔,你在做什么?”明明柴火已经烧得旺烈,他为什么还要四处检拾枯枝树条?
他一语不发。
”大叔,你会不会累?要不要我帮忙?”
他沉默以对。
“大叔,你渴不渴,囊袋给我,我去替你装水好不好?”
他面露不悦,极力隐忍着怒气。
“大叔……”
“你吵够了没?我不是你大叔!”他如果再沉默下去,就不算男人!哪有女人会这么聒噪?为什么她不乖乖坐到火堆边取暖或干脆昏倒,给他点安宁?
“可是……”她又是一副受伤的表情,两眼泪花乱转。
用眼泪攻势的人最卑鄙,尤其是卖弄柔美皮相又楚楚可怜的女人!可是这卑鄙的招数却很有效!
“好了好了,大叔大爷随你乱叫,我不管了!”他只管回火堆前看照野兔是否烤熟,懒得再理璎珞。
“我来帮你。”
“不用。”他厌烦地推开想接过兔肉,替他翻烤的两只小手。
“那……我去溪边替你装些水来。”
“你不怕溺死,尽管去。”
他这句话倒真的吓住了璎珞。昨天落水差点惨遭灭顶的恐怖记忆再度浮现脑中,她甚至不自觉地微微打颤。
“我不去了,我留在这儿陪你。”她紧贴着他,与他坐在同一块大石上,牢牢地揪着他的衣袖。
“走开!”她又黏着他身旁干嘛?
“可是我……会冷。你继续烤肉,我不会妨碍你的。”
他倏地转身,璎珞反应不及,趴倒在石布。还来不及抬眼质疑大叔为何突然如此对她,一条薄毯猛地飞来蒙住了视线。
“大……大叔?”等她扯下薄毯,就已看见大叔换了个位子,坐在她的对面,继续烤着兔肉。
她沉默地垂眼咬着下唇,乖乖地以那条薄毯裹住全身,坐在石上盯着火焰,再也不出声。
大叔不喜欢她,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他不仅从水中救了她,从恶人手中救了她,现在还得一路护送她到塔密尔。非亲非故,他其实没有必要照应她如此周到。
是她一直在麻烦人家。
“大叔,我们什么时候才会到塔密尔?”
他没有回答,自顾自地烤着兔肉。
穿越火焰的热气,她只能看到影像晃动的魁梧身影,听不见一句回应。
依他快马加鞭地速度,他们现在应该早已抵达塔密尔,然而他明显地感觉到怀中的璎珞的疲累与不适,一再地放慢马速。照这情况来看,恐怕要明天正午才能赶到塔密尔。
可是他无法出口。
明日正午抵达,那是在毫无意外的情况下,最理想化的推论。但孤男寡女在这荒山野岭过夜,他不敢保证自己还能发挥昨夜那非常人的超强自制力。不可讳言的,璎珞的确是个美少女。他见过的美女太多了,无论边疆或京城,上至王族公卿之女,下至粉头儿胡同里的莺莺燕燕,他什么样的女人没见过,但没有一个人像她一样,有双湖水般澄澈透明的眼。
或许是他在边塞生活久了,才会被这个带有天地自然灵气的少女迷惑。碧洗蓝天与辽阔草原的女儿。
“拿去,吃的时候小心,别烫着了。”他撕下一块鲜美的兔肉,越过火堆递到她面前,这时才看清了她躲在薄毯下偷哭的红眼。
“谢谢大叔。”她伸出小手接过兔肉,尴尬地挤出笑容。“大叔,你脚步好快轻,我都没听见你走近……大叔,你要去哪里?”
璎珞慌乱地起身,大叔不是坐在原来的石块上用餐,而是拎起囊袋与随身行李往黑暗的树丛彼端走去。
他要丢下她了?
“坐回原来位子去。”他恼火地定下脚步,回头怒喝。跟跟跟,他走到哪她就非得跟到哪吗?“乖乖吃你的东西、烤你的火,我去溪边装水而已,你留在这里,给我好好顾着柴火!”他下完命令转身就走。
璎珞孤孤单单地坐回石上,眨巴着哀切迷蒙的大眼睛,盯着大叔背影消失的方向,像被抛弃的小狗期待狠心的主人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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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到溪边就狠狠地把头裁进水里,他需要冷静,彻彻底底的冷静。
自己到底是怎么了?他心里不断质问自己。他大可不必理会策马奔驰时璎珞有多不舒服,只管把她送到她该去的地方即可,何必怕她劳累,怕她难受,刻意放慢速度而耽误了行程?现在可好了,不得不再度于野外与她独处,他不是圣人,而是男人,一个欲望强盛的男人!
“混帐东西!”他咬牙低吼,就着月光在溪边更换肩上的布条,重新上药。裹上布条之际,他看着自己黝黑的赤裸臂膀,脑中立即浮现昨夜他怀中与这一身肌肉互为对比的雪白娇躯,细腻光滑,柔嫩丰润的身子散发着珍珠般的光泽,他的手掌似乎还留有搂着那身无瑕雪肤的触感,引发令他疼痛的狂野欲望。
“该死!”他猛然以冰冷的溪水不断拍打着自己的脸,他必须做点别的事转移注意力。
他抽出行囊中锋利的小刀。最好在他回到火堆时,那丫头片子早已睡得不省人事,好让他与她各据炎堆一方,平平安安地一觉到天明。
可惜老天不怎么搭理他的期望。
“啊!”
一声尖细的叫喊声自他左侧不远处响起,同时传来哗啦的落水声和挣扎声。
“大叔,大叔救我!”
看到她滑倒跌坐浅滩的模样,他心思耗竭得无力发火。
她没事跑过来干嘛?他不是交代她好好看照火堆吗?他实在很想怒吼,但一看到璎珞可怜兮兮的德行,他连大吼的力气都没有了。
长叹一声,他伸手将她自泥泞中拉起。
“对不起,大叔!”她一身狼狈,如泣如诉地解释着。“你好久都没回来,我好担心你出了什么意外,我留在这里陪你好不好,大叔?”
她抬头仰望他时,突然睁大了眼睛说不出话来。若不是那双如豹般犀利的熟悉眼神,她真怀疑她是不是认错了人。他根本不是大叔!剃掉一脸落腮胡的的英俊面孔,年轻得根本不够资格被称为“大叔”。他方正的下巴和棱线分明的脸庞构成了刚毅威猛的轮廓,就连双唇的线条也强硬冷漠得令人难以亲近。
“大叔,你……你究竟多大岁数?”他看来不再像父执辈的人,但饱经风霜的粗糙面容微有岁月痕迹,也更显出男人的气魄。
“二十八。”他转头冷漠地收拾行囊,装些水入囊袋中,完全漠视她的存在。
“大……大叔,你要去哪里?”慌张之际,她还是习惯喊他大叔。
他懒得回应,大步走向火堆。他一回到火堆旁便放下行囊,悍然撕扯兔肉大口咀嚼,眉头皱得如小山一般高。
璎珞不也坐在他身旁,乖巧地走回火堆对面的石头上坐下,这一坐,她才发觉自己的裙后一大片与下摆全都湿漉漉的,简直就像她渺茫混乱的婚姻状况。
她挫败得几乎想哭。
在她垂头丧气地走近火堆烤干裙摆的同时,无意间瞥见隔着火焰紧盯着她的大叔。他似乎吃完东西了,速度快得惊人。可是他一动也不动地坐在大石上,狂霸的架式比他那双狞猎似的双眼还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