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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他不断的细微骚扰下,她根本无法好好入睡,只能飘荡在半梦半醒之中。
“怎么办?”他无声地低喃着,究竟是璎珞舍不得他走,还是他舍不得离开璎珞?她又不是他生命中必要的人,可是他为何强烈地感觉到自己不能没有她?
他一个人孤零零地过了数千个日子,这些漫长岁月他不是捱过来了,为何现在却无法想像没有她的日子?
他在害怕吗?他不禁轻声失笑。他面对凶残的猛兽或敌人时,连眉头都不曾皱一下,现在却为了一个小女孩胡思乱想,牵肠挂肚——他们甚至还未分离,他就已经这样。
“窝囊!”他低咒一声,起身下床。
感觉到轻柔酥麻的骚扰突然消失,她像是被惊醒的睁开迷蒙的双眼,视线模糊地向四周搜寻。“赫兰泰?”
“这里。”他没瞧璎珞,专注地坐在矮桌旁,就着那盆清水更换肩上的布条及伤药。
“要不要我帮你上药?”她疲惫地抬着小脸揉眼睛。
“乖乖睡你的觉。”连话都说不清楚,她哪还有力气管他肩上的伤!
“可是……”她还没说完,脑袋就沉重地倒下去,勉强撑着眼皮,有一下,没一下地看着微弱烛火旁的赫兰泰。
一定要有他在身旁,她才能安心入睡。往往赫兰泰半夜起身,她就会立刻从睡梦中惊醒,一定要找到他的身影才甘心。
他几乎都快习惯璎珞这个怪反应了。忽然间她惊恐地睁着大眼半撑起身,直勾勾地瞪着正在上药的赫兰泰,脸色惨白。
怎么回事??察觉她的不对劲,赫兰泰侧头凝视她怪异的表情,她在瞪着他右肩上的骇人的伤疤。
“赫兰泰,你肩上的伤……是怎么来的?”她每次看到他的右肩时,不是系着旧布条,就是才刚包扎好。她终于确确实实看到卸除了一切遮掩后的伤痕。
“之前在东北围猎被熊抓伤的。”他继续换药的动作,不理会她对这四道丑陋爪痕的反应。
四道熊爪又深又长,由他厚实的右肩延续至后背,拉成四道恐怖的血痕。由疤痕上结出的嫩痂来看,这场意外应该是最近才发生。璎珞不自学地颤抖着,下意识地抓着她颈上一直戴着的护身项链。
“你是怎么受伤的?”是巧合吧?他只是正巧有个伤痕在右肩上,也刚好是四道疤痕而已。
“不久前皇上在东北围猎,我在探勘狩猎区时不小心被熊攻击。”
“就只是这样而已?你不是因为救人而受伤的吧?”最好不是!否则这一切的巧合太诡异,教人难以置信。
“你怎么知道我是因为救人而受伤的”这件事连费英东及思麟都不知道,大家只晓得他在围猎时负伤而返。
“不可能!”她惊骇地坐起身子,退往卧榻里面。
“别往后靠!”他一个箭步奔上来拉住璎珞。“你背上有伤,没事别轻举妄动。”她再这样迷糊下去,他迟早会被她气死!
这不是真的吧?不会吧?
“璎珞?”她怎么了?他的伤有恐怖到令她目不转睛,不住颤抖的地步吗?
“你是为了谁而受伤的?是多久以前伤的?”
她是怎么回事?
“我一个月前才受的伤。当时是被熊由背后攻击,没好好防备,所以伤势严重。现在已经没有大碍。”而且他的右掌还正紧紧拉住她细细的臂。
“谁?你是为了救谁?该不会是个小女孩吧?”拜托千万不要!
“你怎么知道?”赫兰泰的意外证实了她的疑虑。“璎珞!”他赶紧抱住完全瘫软的璎珞,让她卧趴在榻上。
不可能,这全是巧合,全是一场梦!
她才正要走入赫兰泰的心中,两人相依相守地平凡过一辈子,却让这四道疤痕粉碎所有的美梦。
所有的幸福都不存在了,现在正是灾难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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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璎珞的烧还没退吗?”这个问题费英东和思麟已经追问玲儿一整天。
“还没还没!”他们问不烦啊!“你们别一直问我,我得再回去多挑几件干净的衣服给姐姐换。”
“唉,等一下!”思麟抓回掉头就跑的玲儿。“到底情况怎样?”
“该不会是因为昨天雪格格害她受伤的并发症吧?”费英东硬着头皮低声逼供。
“我怎么知道?”她甩开思麟的手。“她一直昏睡,还嗯嗯啊啊地说了一堆呓语,浑身冷汗流不停。军医方才给她开了两帖安神的药,我看她可能太焦虑了。”
“为了咱们赴本博图山驻防的事吗?”
“什么‘咱们’!”费英东以手肘拐了思麟肚子一记。“璎珞惦记的只有赫兰泰一人,你少在那儿臭美。”
“我们可不可以偷偷进去探望她?”他们三人鬼鬼祟祟地躲在帐外一角窃窃私语。
“最好不要。”玲儿瞟了两人一眼。“赫兰泰将军今天动不动就冲回帐内探视姐姐的状况,难保你们潜进去时不会正巧被他逮到。”
“玲儿!”赫兰泰突然冲出帐外怒吼,吓得躲在帐后的三人挤成一堆。不过玲儿似乎被人“出卖”似的给推了出来。
“将军……我在这儿。”她平日是很凶悍,但面对真正狂猛的赫兰泰,她绝不嚣张。
“璎珞的衣裳又湿了,快去拿干净的来!”他用力一甩,一件微湿的雪白中衣立刻扑打到她脸上,等她扯下衣裳准备回话时,赫兰泰早已消失在帐门内。
“搞什么嘛!”她忍不住低声咒骂一句。
好像全天下除了姐姐璎珞是至宝外,其他人全是人渣,什么态度嘛!
躲在帐后的两个家伙朝她做了深表同情的表情,气得她冲过去狠打他们一顿,嘘声、拳脚声、窃笑声交织成一片,和帐内的深沉隔成两个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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璎珞不断重复作着恶梦。她小时候受到极度惊吓的恐怖印象,反复呈现在梦中,冷汗流满全身,让她浑身湿冷难受。
“璎珞!”一直有个低沉而担忧的声音在呼唤她,有只粗糙的大掌紧握着她冰冷的小手,给她温暖。可是这一切都无法将她自梦境中救出,反而让她更深陷其中。
恐怖的童年记忆变得异常清晰,仿佛又回到事件发生的当时。那年,璎珞六岁。她从小就是个人见人爱的漂亮娃儿,只要她开口索求,大伙儿什么事都会替她办到,讨她欢心。当年她阿爹——蒙古哈喇沁部的部落长奉清朝皇帝之命,与蒙古各部贵族一同前往东北参加狩猎,在拗不过她的苦苦哀求之下,私下带她一同前往东北围场。
在围猎期间,她竟在森林里迷路,遭到巨熊袭击。对一个才六岁的小女孩来说,巨熊简直就像山一般的庞大可怖,她当场吓呆了,也不惊叫也不跑,就傻愣愣地睁着惊吓过度的大眼迎接熊掌的重击。
这一掌,足以打碎她的脑袋。
一个疾速冲上来的魁梧身躯扑倒她,这一跌倒摔回了她的神智。有人救了她!她从草地上颤抖地坐起身时,看见那名壮硕的救命恩人正与巨熊搏斗,他背对着璎珞,她根本看不见那人的脸,可是在他奋力激战当中,他右肩到后背审美观点熊掌抓出的四道大血痕不断涌出鲜血,他的后半身一片鲜红。是他替她挨了一记熊掌,是他带她闪躲过差点栽入的鬼门关。她双脚发软得站不起身,什么都再也看不清楚,但那四道血痕与汨汨涌现的一大片血水深深的刻印在她脑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