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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先开动罗!”玲儿不管姐姐的阻止,端起碗来,大口大口地扒饭。
“在我们蒙古,很难得吃到白米饭呢!”璎珞故作轻松自在地替妹妹打圆场,一张小脸尴尬得红似苹果。“而且我们向来习惯全家人围在一起吃饭,所以晚膳时间,我们的帐里总是闹烘烘的!”
“听来满有趣的,”难怪她会想留下他在这里作伴。
从今早护送这两姐妹离开家乡起,费英东一直觉得很怪异,璎珞格格知道成亲是怎么一回事吗?她知道一旦嫁出去,就再难有返回蒙古的一天吗?
看她从一早开始像要去郊游踏青的开朗表情……原来全是装出来的,避免族人看了伤心或担心。
“费英东,京城好玩吗?”璎珞实在忍不住好奇。
“我也不太清楚。”他根本没在京城“玩”过,每次回京不是为了禀报战况,就是奉召接令。“不过京城很繁华,和塞外风光完全不同。”
“赫兰泰将军在京城里的房子大吗?”听说京城的人不是住在帐里,也不睡在驼毛毡子上,而是睡在炕上。
“他……他的房子很大。”不过他几乎一年没回京住过几回。费英东明智地保留下一句,额角带汗地咬着食不知味的饭菜。
“那他家里有哪些人……”
“你的族人为什么叫你瑚图灵阿?”他截断璎珞的问话,神色慌张。
“费英东,我……”
“瑚图灵阿类似汉语中福星的意思。因为姐姐的运气特别好,经常化险为夷,也常带给别人好运。”玲儿满嘴饭粒,得意洋洋地插嘴。
“喔,真的啊?”费英东假意地睁大眼睛,衷心感激玲儿的多嘴。
“姐姐真的是福星啊!”玲儿放下碗筷,郑重其事地板起小脸。“她小时候好几次差点死了,可是在紧要关头总会出现贵人相救,逢凶化吉。”
“嗯嗯嗯。”费英东只负责认真点头,这反应让玲儿愈看愈不是滋味。
“你看这个!”玲儿急切地从遭到衣襟内拉出一条项链。“看,这就是证据,姐姐曾经死里逃生的证据。”
“这是熊牙嘛!”八成又是蒙古部族视为招福的东西吧。他嗯嗯啊啊地扒饭夹菜,敷衍地看了那条串着两颗大熊牙的链子一眼。
只要别再提到有关赫兰泰的话题,再怎么荒谬无稽的事,他都很乐意洗耳恭听。
“我是说真的!”玲儿急躁地抡着小拳头。
“我没说你讲的是假的啊。”费英东不耐烦地微微皱眉。
“姐姐是福星!她真是爷爷所说百年难得一见的瑚图灵阿。”
“对啊对啊,”他的确看过璎珞那招“呼唤云雀”的特技表演。“真是太厉害了。”也仅仅如此而已。
“你一点都不相信姐姐真的……”
“玲儿!”璎珞简直急坏了,慌张地拦着站起身,抡着拳头的妹妹。“费英东,请别介意,玲儿的性子向来比较急,她没有恶意的。”
现在看来,比较急性子的似乎是璎珞。费英东笑笑,“放心吧,我们本来就只是在说说闹闹,没什么好介意的。”他又不会把玲儿拖出去宰了,怕什么。
“谁跟你闹来着!你这态度简直是在污辱姐姐神奇力量和……”
“玲儿!我求求你,我跟你道歉,好不好?”她没说破这是在替费英东向玲儿道歉。
“你不要老是这样柔柔弱弱的!”可是玲儿就是挣不开璎珞那双死黏着她不放的手。“以前我可以替你出气,可是你现在要嫁人了,还老是这副德行,你要如何在将军府待下去?”
他觉得玲儿倒比甜美娇弱的璎珞更有做姐姐的架式。
“我不会待不下去的,将军府又不是阴曹地府,而且府里也不会有人欺负我。对不对,费英东?”
回应璎珞极力安抚玲儿的话的,是他猛然爆出的呛咳声。
“费英东!”璎珞手忙脚乱的拍抚着他的背。“你怎么了?噎到了是不是?”
“怎么满清的副将领连吃饭也不会?”真是奇了,玲儿像看到天下奇观似地愣在一边。
“玲儿,你再让我听到一句对费英东不敬的话,我马上跟你绝交!”可惜璎珞的嗓门太娇嫩,连威吓都听起来像娇嗔。
“哼!”为了这名无礼的副将领而跟姐姐绝交,不值得!
“费英东,你等一等,我马上替你拿茶水来。”璎珞焦急地往楼下奔去,暂时不理玲儿的硬脾气。
等就寝时再跟她私下算帐!
“璎珞格格,你不用……”费英东根本无法出声拦阻,一声接一声地咳个没完没了。没办法,谁教他突然被璎珞的问题吓一大跳。
可是要一位格格去替他跑腿倒茶,这还得了!
“格格,你……咳!”费英东边咳边追下楼,急着想要抓住像受到惊吓的小鹿般四处乱窜的璎珞。
“快拿茶水给我,快了!”
看着捧着空杯,花容失色的璎珞格格,士兵和车夫们全愣住了。
“这儿有茶水,没人喝过,干净的!”大家连忙端出自己尚未饮用过的茶杯。
“格格,我没事的,我……”
“快!快喝下去!”茶杯一交到费英东手里,她赶紧绕到他背后拍抚他壮硕的背,因而看不见费英东微红的脸颊。
“谢……谢谢格格。”他僵硬的以喝水的动作遮掩自己羞赧的神色。
只是不小心呛到自己,璎珞的大惊小怪却把这件小事弄得人尽皆知,费英东真不知该如何面对麾下的弟兄。可是她的纯朴、体贴,让他微微有股暖烘烘的感觉。
“死不了的啦,姐姐。”玲儿神态倨傲地缓步下楼。
“又不是你呛到,你当然觉得死不了。”她怎么不想想自己呛到的感觉有多难过?
“好了,璎珞格格,请你别再说了。”费英东无奈地阻止,她再这样解说下去,他铁定成为整队的大笑话,一路传到京城去。
“对不起,玲儿只是……”
“大人,有信差急来传报!”一名士兵自客栈外急急冲入禀告。
“怎么回事?”费英东脸色一敛,立刻召信差入内。
信差附在费英东耳畔低声窃语,费英东愈听脸色愈沉,忽然,他调了眼神,惊愕地瞪向璎珞。
“出……出了什么事吗?”璎珞不自觉地站到高她半个头的玲儿身后,费英东为什么要这样看着她?
整间客栈陷入一片死寂,凝重的视线全集中在玲儿身后的人影上。
费英东蹙紧了眉头,欲言又止,可是话不说不行,但心有不忍的情绪全梗在喉头,接连咽了几口口水还是难以启齿。老天,当初干嘛要派他负责接应璎珞格格?为什么要让他当伤这个女孩心的大恶人?
“费英东?”璎珞怯懦地唤着,柔软的语调让他的心揪成一团。
“格格,很抱歉!”费英东把心一横,决定残酷到底。“我们不去京城了。”
“不去京城了?”她的小脸一片惨白。“那……我……赫兰泰将军他……他不要娶我了?”要不是玲儿的背支撑着她,恐怕她颤抖的双膝会无力地瘫软在地。
“我不知道。”
“那……你们要把我送回蒙古去?”她努力不让泪水崩溃,可是却阻止不了声音的虚弱。
耻辱,这简直是大大的耻辱!一个连夫家都还没跨进去的新娘竟然在半途被送回老家去,她这辈子再也无法做人,再也无法在族人面前抬得起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