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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痘,即天花,满人最惧畏的疾病。

  “官府一再地追踪,我就一再地被转送。等到这件风泼的热潮逐渐消退,阿玛和额娘也塞够银两堵官府的嘴,我才终于回到克勤

  郡王府。”她垂眼对自己一笑,“那年我已经十岁了。”

  “听来真教人鼻酸哪。”他懒懒地剔剔指甲。

  “我说这些不是要向你讨同情,而是在向你澄清,我阿玛和额娘并不是你嘴里一直叨念的鼠辈。”

  “不错。由此听来,他们的确不是一窝单纯的鼠辈,而是一群狡猾的狐狸。”

  虹恩气得张口结舌,骂不出话来。这人怎么这么死脑筋。

  “我现在头昏得要命……”她瘫坐在床沿努力眨眼保持清醒。“等我恢复体力之后,我们再来讨论这个问题。”

  “凭你也配跟我讨论吗?”他故意忽视她的状况,环胸斜倚在床边,打算继续耗下去。

  “你自己说我已经算是你正式的妻子,我当然有这个权利。”

  “是吗?”他邪笑,突然站进她荡在床沿的双腿间,刻意分脚而立,吓得她倒抽冷气。“来,继续说,你认为一个妻子对丈夫会

  有什么权利?”

  “基……基本上,你就不懂得夫妻间的相处之道。”

  “喔,这样啊。”

  虽然他们两人衣冠整齐,但这种双腿被迫开放的坐姿依旧令她难堪,感觉自己浑身无所掩蔽。“光……光看你和风花雪月相处的

  方式就知道,你对感情的看法根本不够成熟。”

  “听起来好像你在这方面比我还老练。”他轻松地以脚尖跨勾住她的脚踝,让她无法向后撒退。

  “我的意思是……”老天,希望喉头的颤抖不是代表她快哭出来了。“你选择了最自私也最懦弱的方式和女人交往,用钱来完成

  肉体交易。既……不用负指任何感情风险,也不用担起任何道义责任。”

  “有意思,继续。”

  都已经讲完了,哪有什么好继续的?可是他那副令人心惊胆战的和蔼笑容,彷佛她一结束他就准备动手宰人。

  “还有,我觉得你……和他人相处的态度实在有待改进。”

  “这点恕我无能为力,毕竟我自少年时期就是个孤儿。”

  “你是孤儿?”一种飘零无依的共鸣感点亮她的眼。

  “应该是。”他的笑容阴冷得毫无温度。“至少没人在我父亲死后敢承认我的存在,自然也就没人多管我的死活。”

  虹恩良久不语,最后才极其轻柔地小心翼翼开口,“因为你是……私生子?”

  “我不是,但我父亲是。他正是前襄亲王与别府福晋私通生下的小孩。”

  “襄亲王多尔衮?你是多尔衮的孙子?”虹恩发烧的热度顿对冲上顶点。

  世人皆知先帝顺治爷对襄亲王多尔衮深恶痛绝。多尔衮才死不到一个月,立刻被先帝狠狠削爵、黜宗室藉、财产入官,将他收来

  的养子归回原籍,绝他的后,甚至不准任何近支亲属去扫他的墓,任其荒记毁坏。即使是当今仁厚的康熙皇帝,对多尔衮的严厉处置也照样不松口,咬得又深又恨。

  谁敢在这种情况下承认自己是他的后代?

  “会不会……是弄错了?也许你父亲并不是他的……”虹恩愈讲愈难堪。

  “多尔衮的好色是出了名的,况且,虹恩,守了三年空闺的寡妇生得出孩子吗?多尔衮倒替她办到了。”阴寒的齿光闪露在他大

  大的笑容中。

  虹恩脑中一团混乱。她以为她的身世够惨了,没想到有人会比她更渗——明知自己的出身血统,却无法冒着杀头危险认祖归宗。

  “我大概明白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反感了。”是处处言词尖锐地挖苦她。

  “你不必再跟我卖弄小聪明。既然你对我的报复计划没什么用途,就乖乖待在府里,负责替我生孩子吧。”虹恩的表情几乎可说

  是惊骇,近乎反常。

  “子……子嗣?”

  “多尔衮的族谱中记得很明白,他一直生不出儿子继承烟火,收养的儿子又被先帝归回原籍,后继无人,我自然有义务替他延续

  血脉。”直到皇帝撤除对他重惩的那天到来。

  虹恩的高烧一下子跌入冰谷,浑身冷颤。

  “那……要是……我是说万一、万一我……我不能生孩子呢?”

  他陡然眯起双眸的瞬间,虹恩差点以为自己心脏停止了。

  “如果你不能生,我留你下来又有何用?”

  她正想顺势接下去,那就将她遣回克勤郡王府好了,阿尔萨兰却突然支起她的小脸,喇开血腥味十足的邪美笑容——

  “我实在喜欢你这逞强找死的小模样。若你真的不能生,我就砍下你的脑袋做纪念,一辈子陪在我身边。”

  第三章

  “虹恩人呢?”

  阿尔萨兰大清早返回王府,一脸不耐烦。

  “禀王爷,和前些天完全一样,仍卷在被窝里不吃不喝。”

  二总管和一票面目凶煞的侍从恭敬候在一旁。

  阿尔萨兰咬牙低咒,将雪貂大毫愤甩在地,杀人似地冲往虹恩的院落。

  自从两人在大厅里度过热烈的一整夜,她就再也不见人,乌龟似地天天缩棉被里,劝也好,骂也好,她就是死守着棉被坚决不投

  降,宁死不吃饭、不下床。

  “你还在跟我闹什么别扭?”虹恩的房门差点被他一脚踢破。

  他前些日的愧疚、不忍、安抚,已在连连宣告无效的状况下化为一把怒火。她到底想怎样?他又不是没玩过处女、不了解她们的

  心态,可她的反应就是跟她们不一样,究竟哪根神经有毛病?

  “你是打算把这张床当棺材,一路睡到死为止吗,啊?”他吼得连屋粱都嗡嗡响,床上一团棉被球却不为所动。

  “王爷,我们都替您劝过她了,但是这小妮子硬是……”

  “滚出去!她的事我会处置,用不着你们鸡婆。”房里的风花雪月给他一吼,全都识相地快快撤退,让虹恩一个人去找死。

  屋里两人沉寂许久,气氛愈形尴尬。

  他到底该拿虹恩怎么办?他不知道这样纤弱的小小水晶人儿,是不是连心也是水晶做的,捏紧了怕碎掉,握松了怕摔到,他该拿

  她如何是好?

  “你闹够了吧?”他努力捺着性子降低语调,心里却巴不得踹那团棉被球一脚。

  她不说话,也不露脸。

  “你已经几天没吃东西,想饿死自己吗?”

  雪白的棉被球蠕动了一下,静静不回答。

  阿尔萨兰向来自豪的自制力猛然爆炸,青筋爆浮地冲上去抓那团棉被。“别给我装死!我不是你的老妈子,没空天天到你这里浪

  费口水、多管闲事。给我滚出来。”

  “不要。”

  他从棉被团里剥出个小小身影后,立刻伸掌抓她出来。

  “我不要出来!你放手。”

  虹恩娇声大嚷,几乎双手双脚全用上,拼命反抗,却被他简简单单地分别擒住双腕,高高吊在半空中。

  “放我下来。”她奋力踢动悬空的小脚,难堪得快挤出泪花。

  “可抓到你了,我都快忘了你长什么样。”每次来都看她裹成一团棉被相。

  “放开我。”不知是羞还是气,虹恩一张小脸涨得通红。

  “我已经给你太多次面子,这回可是你自找的。”之前他甚至破天荒地亲自劝她出来,这口窝囊气正憋的无处发,刚好拿来教训她。

  “我又没有要你理我,你大可像以前一样对我不闻不问。”何必经过那一夜之后就一反常态?

  “老子难得大发慈悲,你还敢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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