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斯朋微微挑高了一道眉毛,脸上的不确定与怀疑神色象是得陪她一起进浴室才能安心一样。
“真的。你在这儿等我。”佟海欣走进浴室,毫不留情地掩上门扉。
这女人真是数十年如一日的无情……顾斯朋心里正在嘀咕,却有一声不满的甜蜜命令还是咕哝,从门板后头冷冷静静地飘出来
“我们等等一起去产检……管家公……”
最后那三个字说得很小声,却足以令顾斯朋笑出声音来。
她既然说管“家”,是代表,经过这些日子的沈淀,她已经准备好要与他有一个家了吗?
算了!管她准备好了没,反正他准备好了,那就够了。
“Sweetie?”顾斯朋对着门后边唤。
“嗯?”佟海欣从刷牙声中传来一声回应,又猛然一顿。
这好像是她第一次,对顾斯朋唤她“甜心”时,如此自然的回应。
那么怪异,却又那么理所当然……
“怀孕有什么不能搬家的禁忌吗?”顾斯朋问。现在背景音换成洗脸时的泼水声了。
“我不清楚耶。”拍戏时会拍到,但实际上众说纷纭,她也没有研究。
“那你以后要搬过来跟我一起住吗?还是我们买一间新的房子,大一点的,就买在外双溪?”
“啊?”水流声不见了。
顾斯朋以为佟海欣没听清楚。
“我说,Sweetie,你要搬过来隔壁跟我一起住吗?还是我们买一间新的房子,大一点的,就买在外双溪?”
浴室门瞬间被打开,佟海欣望着顾斯朋一脸疑惑,颊边的几绺头发还是湿的。
他在说什么?
她都还没跟他表明心意,也还没回答要不要跟他结婚的问题,他就一意孤行,准备把重心放在台湾了吗?
这样很蠢,为了一个不知道爱不爱自己,有没有打算跟自己结婚的女人作这种决定,很孤注一掷、很蠢。
她光是犹豫生下小孩之后还要不要继续工作就犹豫了好久,在她这段踌躇的时间,他已经作好决定了?
顾斯朋马上解答了佟海欣眼中的疑惑。
“我已经把北京的艺廊转手给别人了。还有比较热门的几幅画,也暂时委托给香港那边的艺廊寄卖托管,至于我的画廊经纪人,现在在帮我找台湾这边的工作地点,还有愿意与我合作的赞助商……”
佟海欣的视线与他的在空中相凝,沈默了好久。
她明明告诉过自己不要钻牛角尖,但是真的面对顾斯朋时,她又总要忍不住怀疑,他究竟爱她什么?
她对顾斯朋的依赖与爱情有迹可循,但他呢?
他明明之前还对她若即若离,才一转眼,却又对她情深义重,甜腻到化不开,他到底喜欢她什么?为什么他不是要佟海宁或是佟海音嫁给他?
“好了,欣欣,再聊下去,产检就来不及了。”顾斯朋捏了捏她脸颊,挥掉她脑中的胡思乱想。
“等产检过后,假如你与宝宝的情况都很好,医生说你可以四处走走的话,我们再慢慢逛慢慢聊,把事情慢慢说清楚。你先换衣服,我出去等你。”
为什么要四处走走,可以慢慢逛的话才能慢慢聊,把事情说清楚?
佟海欣还没问,顾斯朋便已经退出她房里。
卖什么关子?这男人从小到大,总是神神秘秘的,她总是弄不懂他……
“欣欣,你饿吗?累吗?要不要吃点什么,还是要回家躺着休息?”做完了产检,离开了医院之后,顾斯朋第一百零一次,这么问佟海欣。
本就耐心欠佳的佟海欣耐性几乎直探到底。
他刚才已经亲自在等待产检叫号时买了两个面包给她吃;亲眼见到她拿到妈妈手册;也亲眼在超音波的小荧幕上看见宝宝健康地挥舞手脚;亲耳听见医生说她可以不用每天都躺在床上,可以慢慢恢复正常生活……那他现在像跳针一样一直问一直问、问个不停,到底是问够了没有?
“我不饿,也不累,你到底想说什么、想要在哪里跟我慢慢逛跟慢慢谈,可不可以一次说清楚?”顾斯朋看起来不知道在不安什么,佟海欣从没有见过他这个样子。
他们两人之间,他似乎总是比较气定神闲的那一个,真不知道他现在究竟是在侷促些什么?磨光她所有的耐性。
顾斯朋望着佟海欣,露出一个死之将至的表情,决定豁出去。
“欣欣,走吧!我们打电话叫出租车,先回我家。”荆轲刺秦王也不过这样了。
“你家?”无聊!他家就在她家隔壁,这也要想那么久?佟海欣几乎想杀人了,孕妇果然都很暴躁。
“对,我家。”顾斯朋深呼吸了一口气。“欣欣,我有些东西想给你看。”
或许,他早该给她看的,或许,如此一来,她便不会对他的爱情那么没有安全感。
但是……唉,欸……英雄气短啊、英雄气短……
他活到三十来岁了才在学表白,真有股说不出的窘。
而且,他这趟回北京,把该带的与不该带的通通都带回来了,欣欣应该不会发现那些不该看见的吧?
顾斯朋在胸前画了个十字,诚心祈祷各路神佛保佑,顺便搓热自己的左颊,希望等一下不会派上用场……
一样的雕花围篱,一样的阳台造景,一样的玄关布置,这间顾斯朋位于台湾的房子,佟海欣早就熟到不能再熟了。
“小心。”顾斯朋回身牵她的手。
喔,唯一有不一样的,大概就是原本整齐清洁的一楼堆满了尚未整理好的行李与纸箱,还有一些简单的家具,约莫是顾斯朋这次从北京返回时带回来的。
看起来,他的确是有要把重心移回台湾的打算……佟海欣不自禁又感到些许忧心。
“欣欣,来。”顾斯朋牵着佟海欣走向二楼尽头。
二楼的长廊尽头是哪儿,她再清楚不过了,那是顾斯朋的画室,她当年发现佟海音画像的地方……
佟海欣的秀眉不禁微蹙,她曾经想过她这辈子再也不要踏入这间房里。
“你到底要带我来看什么?”她感觉到与顾斯朋交握的那只手掌心的汗,不知道那是顾斯朋的,还是她的?为什么他比她更紧张?
“咳!你等等就知道了。”顾斯朋不甚自在地清了清喉咙。
“卖什么关……”佟海欣的抗议在看见画室门被推开的第一秒便猛然收住。
那是她。
满墙满地的她。
十四岁的她、十六岁的她、生气的她、微笑的她。
国中制服的她、高中制服的她、外出服的她、居家服的她。
佟海欣一脸诧异地望着顾斯朋。
“那个……呃……你问我说,我的画里为什么没有女人,这就是答案。”顾斯朋挠了挠头,喉咙干涩。
佟海欣只是盯着他,什么话都没有说。
他说,北京没有他想画的女人……
“欣欣,我舍不得把画你的作品拿出来卖。”顾斯朋忽然开口。
佟海欣偏头望他。
“画你,我总是觉得画不好,偶尔有画得好的,又不想让别人看见……”顾斯朋深呼吸了一口气。
他想,他对她,才是真正有着一股强烈到不行的独占欲,连别的男人,都不许窥见她的美丽。
第9章(2)
佟海欣站在一幅她仍穿着国中制服的画前,瞧着上面落款的日期,那当然是好久之前的事了,她伸出手,指尖轻触他们的从前。
“欣欣,你问我为什么喜欢你,我真的不知道,或许刚开始是因为同情,也或许是因为我太习惯身边有你,总之,等我回过神来,你就已经在那里,根深柢固在我心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