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说,当天你的院落里,男女主人统统不在了?”
“仆役们都在,他们随时都得看照我的居处。”
“可是格格,那天……我们全被太福晋派出去找你和海东青大人,房内无人守候。”小银连忙提醒。
“而后你就发现四周墙上多了奇怪的咒文?”元卿冷笑。
空无一人的院落里,确实只有一个人还留着。要干什么事,布什么阵,完全没有阻碍,也没有目击者。
“那墙上那些咒文会不会是锦绣小姐她……”
“巧合!这统统都只是巧合!说不定墙上那些符咒是早八百年前就留下来的,只是我没注意过!”玲珑打死都不认同小银的推
测。
“你却是从雪地死里逃生那日之后,开始无法作梦,再也见不到梦里被恶鬼纠缠的可怜番人,是吗?”
“我…我不能再作梦的状况,不一定和墙上的符咒有关!”
“啊,那你回去盖掉那些符咒试试看吧。”元卿笑容可掬地建议着。
“元卿贝勒,你为什么一直极尽所能地怀疑我表姊,说她坏话?”玲珑厉声指控。
“我说了她什么坏话吗?”元卿无辜地挑眉。
玲珑气得咬牙切齿。
“元卿贝勒,如果这就是你发现的有趣关键,我坦白告诉你,我一点也不觉得它有趣!锦绣是我的表姊,也是这段日子以来最关
照我的人,我绝不容人污蔑她!”
“所谓这段日子以来,是从哪一段时候开始?”
“当然是从我被一连串怪事缠身的那一刻开始!”这家伙,刻意找碴。
“她的出现好像与你开始被怪事缠身的时间非常吻合嘛。”
“这是巧合!锦绣只不过刚巧碰到我状况不佳的时候来北京作客,可是她很照顾我,时时刻刻都关注我的安危,为我设想。”
“她是不是在关注你,我不确定。但你无法否认这也是另一种时时刻刻的严密监控吧?”
“她……我们朝夕相处,同住一个屋檐下,怎能算是监控!”她们可是家人哪。
“她似乎是个不错的表姊嘛。”元卿悠哉地捉弄逐渐词穷的小美人。“照顾你的起居、关心你的安危、聆听你的心事、分享你的
秘密,几乎把你摸透了。那你呢,你对她的了解有多少?”
“我当然也很了解她!她虽然来自贫穷的旁支亲族,可是她强悍、有个性、正直爽朗、绝不矫情——”
“除了她的性格之外,你对她的背景了解多少?”
“她……就是来自江南乡下……”
“哪一支旁系家族?”
“这……我没过问,但她确实是我的亲人!”
“你向她分享一切心事,包括所有的梦境细节。那她呢,她可曾提过任何切身的、私密的个人心事?”完全没有。。
“她告诉过你她是上北京来玩的,但她玩了些什么?她是守在你周围的时间多,还是出外游玩的时间多?”玲珑根本没想过。
“她对你大大小小的事出主意、提意见,凡是能破解你身上怪咒的场合她都会出现,处处干涉,你不觉得这几乎是百分之百的巧
合?”
“这只不过…”
“你说你之前的昏迷不醒是由于耳后的奇怪墨字造成,符水一洗你就醒了。是什么人可以亲近得足以在你人睡时潜入,在你耳后
下如此贴身的咒语?”
“那……可能是……”
“又是什么样的人会精明到利用调虎离山之计,支开你和海东青及其他卜人,在墙上使用类似的咒文封住换所有梦境?”
“可是……锦绣她当时很激烈地阻止我赴九善屯之约,还叫海东青来救我。况且我在九善屯被人突击时,她人正在家里…”
“是吗?她不是曾出去找过你,无功而返?她去哪里找你?”
“当然是九善屯,而且还是她知会海东青去那里找我。”
“既然她明知你是去九善屯,为何还会无功而返?”
“那……那是……”
“还有,她又是怎么知道你去的地方是九善屯?”
“信上有写。”
“她有看到那封信吗?”
玲珑震住。没有!锦绣看也没看就把它撕得粉碎!
“她到底是哪里来的亲戚,玲珑格格?”
她脸色一片惨白,发不出一个字。
锦绣究竟是谁?
玲珑在返回黑龙江的途中,不断思索她请娘家全力追查锦绣底细的结果。
锦绣所提及的父母,的确是他们家的远亲。家庭状况。宗族关系也都完全正确,但那对父母并没有一个名叫锦绣的女儿,因为他
们根本无法生育,也没钱抱养其他人家的孩子。
她是谁?
打从锦绣那日安然自若地向她告别,离开黑龙江后,便下落不明。带着大笔财富,潇潇洒洒地不见踪影,放任整队车夫自行回惠
大人府交差去。
别说是找不到她的踪影,就连她是不是真的叫锦绣也无法确定。
为何锦绣要如此处心积虑地设计她、监控她?她做了什么对不起锦绣的事吗?
“格格,您打从回黑龙江以来,几乎都不好好吃东西,这样不行的!”小银在房里对着整桌美食担忧地抱怨着。
“我吃不下……”她像废人似的倒在炕上。
回来之后,玲珑立刻清道土除掉墙上符咒,她果然当夜就可以自由作梦。但她仍然只能远远看着那名番人被恶鬼纠缠,心力衰
竭,一步步迈向死亡之路。
海东青呢?他的状况又怎么样了?
“玲珑?你还好吗?”二嫂的声音仿佛由很远的地方传过来。
“啊,格格……少奶奶她怎么又睡了?”
“这怎么回事?”
“奴婢也不晓得。少奶奶自从由北京赶回来后,精神一直很差。我想她可能是来回奔波太累了,加上那个锦绣的事……”
怎么办?她到底该怎么救海东青,谁来教她该如何做?
“为什么我每次来看她,她都一副睡睡醒醒的模样?”一声中气十足的嗔骂在遥遥彼方隐约响着。
“禀太福晋,少奶奶她好像太过担心大人的安危……”
“我差你们伺候她的补品喂了没?她再这样憔悴下去,海东青还没凯旋归来,她就先倒了!”
“像只思念主人的金丝雀似的……”
所有声音都细微地渐行渐远,只留她一人蜷在孤寂、冷清、宁静的黑暗世界中。
“啊,可怜的小格格,居然伤心成这副模样。”幽远而低冷的笑语轻声响起。
“谁?”她在无边的黑暗中举目四望,不见人影。
“不能跑入梦中多管别人闲事的感觉不错吧?”
“是你?”那个曾在她意识里不断出现的神秘男子!“是你害我不能去救那名番人,连接近那场恶梦都办不到,对不对?”
“小格格,别番人番人的叫,人家可是准噶尔的大汗噶尔丹,也是你丈夫要攻克的首要敌人哪。”他满是宠溺地笑着。
“那个番人是准噶尔的大汗?!”他居然在对敌方首领作法施咒。“你到底是敌是友,为什么一下子用恶梦折磨海东青,一下子
又帮他除掉头号大敌?”
“我可没说我在帮海东青喔,我帮的是准噶尔部的存亡。”
“什么?”
“噶尔丹这男人太好战,此次皇上亲征,他铁定会卯足准部的全力与大清决一死战,搞得两败俱伤。大清有充沛的国力可以复
原,准部没有。就算准部在这一仗大胜,也已元气大伤。还不如向大清暂时投降,表面上装个乖样也无妨。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要作乱,以后多得是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