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不要——这不是真的、不是真的——娘——”
她呐喊着,哭着喊着,但火焰烧毀了一切,裸露出其后破败的帐篷,显现出那在火中残酷的怪物。
他伸出大手,撝着她的嘴,撝住了她的哭喊,捣住了她的叫唤。
狗屎——
他箝抓着她的后颈,捣着她的嘴,将她压在他身上,在她耳边咒骂着。
别哭了,你别哭了行不行?
泪水模糊了视线。
虽然不想承认,可她知道这才是现实。
他才是现实。
滚烫的泪奔腾而下,她抖颤地陷入绝望之中,让高热占据所有的意识。
她不知自己昏迷了多久。
背上的伤让她持续发热,整个人头昏脑胀的。半梦半醒间,只记得怪物喂她喝了汤水,替她上药,强迫她进食。
把这碗药喝了。
不……不要……
你不是想杀了我报仇,不好起来你怎么报仇?
我怎知……这……不是毒药?
他瞪着她,当着她的面,喝了一口,然后抚抓着她的后颈,俯身以嘴强行喂哺。她吓了一跳,那药很苦,她伸手推他,却只扯到背后的伤。她试图咬他,他却已经退开。
我要杀你,随时都可以,不会费事用毒药。
她怒瞪着他,虚弱的说。
你说……你不会碰我……
是不会上你,不是不会碰你,在你清醒之前。
我宁愿死掉……
他不气不恼,只小心的扶住了她,让她趴回毡毯上,边问。
你叫什么名字?
你为什么……要知道?
你死了我才好请孛额送你上路。
孛额……是什么?
蒙古巫师——
你干脆一把火烧了我……
你想当个无名尸吗?
你还没死之前……我是不会死的……
怪物笑了,低沉的笑声,在耳边回荡,可她看见他眼中的优虑与关心。
他一次又一次的拿湿布擦拭她全身上下,帮她褪去热烧。
她应该要抗拒,但她没有力气,而且她又热又昏,甚至分不太清楚这是梦还是现实。也许她在作梦,还在作梦,这一切都只是梦。
一场恶梦。
或许爹与娘都还活着,而她仍在那南方老家的庭园里,抱着兵书,绘制弓弩制图,改良器械——都是她的错,若梦醒,她绝不再做,再也不做了]绘制那些图,^制作那些武器,^碰那些硫磺、_硝石。如此一来,王爷就不会找上门来,爹就不会死,娘也不会因她而丧命。
这是她的报应。
报应一
你太傻了,这世上没有报应这回事。
一双大手将她拥进怀中,沙哑的声音,苦涩的在耳畔低语。
她在高热与恶梦中翻腾,每当她累了,不想再挣扎,他总会来骚扰她,拿那湿冷的布擦拭她,强迫她喝下温热的马奶,即便她吐在他身上,他也不曽走开。
她好痛好累,筋疲力尽的想要放弃,但他不放弃,他不断用言语刺激她、戳刺她,惹她生气。
当高热再来,他冒险将她包在毡毯中,趁夜扛着她出了营帐。
她不知他要带她去哪里,她也不在乎了。
夜风很冷,却无法退去她的高热,她觉得自己已经像是身在阿鼻地狱。
她热到无法思考,脑袋像浆糊一样黏稠,整个人痛苦得只想死掉,然后下一瞬,一阵透心的冰凉包围了她,裏住了她。
她睁开眼,发现自己在水里,溪水里。
秋夜的水冷若寒冰,但此刻她却只觉得那冰冷的水,一点一滴的冲刷带走了折磨她的痛苦,让她迟钝的思绪再次转动。
有那么一会儿,她以为那怪物终于放弃,他懒得替她收尸,千脆将她放水流。可下一瞬,她发现怪物抱着她,和她一起浸在冰冷的溪水里。
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我希望……你去死……
我说过了,若想我死,你得自己动手。
他看着她说,再间。
你的名字?
也许知道她的名字,他就会死心。
绣夜……我叫左绣夜……
他没有放开她,设有松手让她沉入水里,他只是环着她的腰,将她收紧了些,抬手让她的头,靠在他强壮的肩头上。也许有一天,你会杀了我,但首先你得让自己好起来。
为什么?
她不懂,她想他死,想他去死,但他却要她活。
为什么?为什么……救我?
恍惚中,她听见自己问。
我需要跑腿。
怪物耸着肩说,可她知道那不是真相。
为什么?
她听见自己又问。
因为我太无聊了,我想看你能在这奴隶营里活多久。
他扯着嘴角,口气嘲讽。
她听见自己再问。
为什么?
这一回,他设有回笞,只是沉默。
她想要再问,可却知道他不会回笞,不会告诉她真正的笞案。
溪水静静的流,从身旁悄悄冲刷而过。
她能感觉到他强壮的身躯因为寒冻,微微战栗,可他始终没有松开手,一直没有,他让溪水缓和她的体温,退去她的高热。
这家伙疯了,他说不定会因此而冻死。
她不懂他在做什么,不懂他在想什么,不懂他为什么会在乎她死话。
她能从远处投射而来的微光看见他的嘴唇已经开始发紫。
不知怎地,她的手滑上了他的脖颈,环着他。
只是因为她想就算死,也得拖着他一起。
她这样告诉自己,一再告诉自己。
只是这样而巳……
第5章(2)
然后,不知过了多久,那反覆折腾她的热烧终于退了,让她总算能够喘息。
火光微亮一
她疲倦的眨了下眼,再一下,然后才看清眼前的情况。
她在帐篷里,帐篷里,除了她,没有别人。而她趴在一张老旧但干诤的毡毯上,毡毯十分柔软,是用上好的羊毛做的,一点也不扎人。
这不是她的毡毯,也不是平常她会躺的位置,她可以看见自己平常睡的地方,就在木箱旁的角落,离地炉很远。
这里是怪物的睡铺,怪物的毯子。
有那么一刹,她想爬坐起身,她不想躺在那家伙的地方,但她好累、好倦,没有半点力气,背上的伤更是痛到让她连呼吸都觉得隐隐作痛,右肩的烧灼感一阵又一阵,像千百根针同时扎刺着。
可即便如此,之前那折腾她的高热已经远去,她的思绪也不再像先前那样模糊不清。
S地,有人掀开门帘走了进来,她慌张的将眼合上,听见那脚步声靠近,停下,翻动东西,跟着咚咚咚的声音规律的响起。
因为好竒,她偷偷掀开眼皮,只看见一张肌肉结实的宽阔裸背遮挡了视线。
是那怪物,她知道。
她能看见他乌黑微卷的发毛燥的披散在那张背上,他的背很丑,肌肉块垒,新旧伤疤满布其上,还有一记被烧烫上去的烙印。
之前她不曾仔细看过这怪物的背,即便他一点也不介意在她面前脱穿衣物,但他很少背对着她,他几乎不背对任何人,就算是在帐篷”睡觉,他也睡在靠炉火处,身前身后都设有任何箱子,更不会靠着一把剑就能刺穿的布帐。
他不信任人,任何人。
她是瞥见过一两次他的背,知道他背上有伤,但从不曽真的仔细瞧过,直到现在。
她震慑地瞪着那记烙印。
她看过那烙印,在其他奴隶兵背上看过,他们每一个人都有。
那是奴隶的印记。
某种突兀的感觉,在心”扭绞着。
她本来应该也有,但她没有,因为这怪物从来不曽拿烙轶对付她。
那只是因为他没空,在这之前,她一直这样告诉自己,他太忙了,他忘记了,她希望他不曽想起来要替她烙印。
这些天,他不曽拿烙铁对付她,将她打上奴隶的印记,只是因为他忙到没有时间,没那个空——他转过了身,她迅速闭上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