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连故将军的儿子,荷郡主的独子!”这句话瞬间掀起周遭低低的惊呼声,若不是在朝廷上,恐怕惊诧的声浪会更大,热闹如市集。
这下子文武百官望向连骏的眼神又更不一样了,若说之前是“这桩祸事真是这个瘦弱的年轻人平定的”疑惑况味,那现下可是不敢再小觑的“原来他是连故将军的儿子啊,果然是虎父无犬子”等大为改观的想法。
甚至,有不少人开始盘算自己家族里是否有尚未论及婚嫁的闺女,可不可能攀上连骏这门亲。
连骏对于皇上于此时公然道出他的身份一事感到无可奈何。
尽管受命召见于朝廷时,他心中就已有会引起轩然大波的准备,但他以为皇上只会因为这件大功对他公开赞扬、赏赐,而不是连他的身份一并公诸于世,皇上究竟打着什么主意?
锦氏皇帝并不是打什么主意,只是以一名家族长辈的身份,忍不住想,此乃人之常情。
这些官员有文有武,最主要的是跟连家本家以外的分家子弟交好。按他们以往的想法,连家本家那个长年瘦弱,无法习武的嫡子,既无法赴沙场也不可能立功,所以巴结连家时从不曾把连骏放在眼里,哪知道有朝一日他会突然跃上台面,大受锦氏皇帝青睐?
这下可好,他们巴结连家旁系的、远房的人马,却独独漏了这个嫡子啊,怎么办?
有些身为武官的连家子弟亦神色有异。按照传统,连家家主的大位是以个人的战功来决定的,但连骏这不战而大捷的功劳又该怎么算?计较在沙场上砍掉多少颗敌人的脑袋,哪可能胜得过不必费一兵一卒就消弭一场可能战争的功劳!
若果真如此,那他们长年来的明争暗斗不就是白费力气的大笑话?而看得捧腹大笑的那个人不就是连骏?
人心登时浮动投注在连骏身上的视线各异,看待连骏的心思亦各异。
连骏也不在乎别人如何看待自己,他只思索着自己持着这件大功,要如何向皇上讨酬赏。
“微臣斗胆,是否提出什么样的要求,皇上都能满足微臣?”连骏问道。
“普天之下皆朕所有,你有什么样的请求,朕皆能应允你。说吧,你想要什么样的赏赐?”锦氏皇帝满口承诺。
“微臣希望皇上为微臣赐婚。”连骏觉得这是水到渠成的时候了。
“喔?也是,男大当婚。你是看上哪家的千金?朕马上赐婚。”
“对方姓辛,名海棠。”
“辛?嗯……那是哪家的千金?”锦氏皇帝苦苦思索,可是绞尽脑汁都想不出那是哪位名门闺秀。
“微臣的意中人并非千金小姐。”连骏神情一柔,语气亦变得极轻,反而更彰显出心底深沉浓厚的感情。“她是微臣的贴身随侍丫头,已经跟随微臣十余年了,对微臣的意义非凡,恳请皇上为我们赐婚。”
某间酒楼里,上有雅座,下设方桌,人人一边吃菜喝酒,一边谈论最近流传的话题。
“你听说过连骏这号人物了吧?对,就是连故将军唯一的嫡子,人长得神俊,脑筋又好,仅凭军情报告的文笔有异况,就大胆准确的揭破鞑靼国密谋偷袭的阴谋呢!”
“想那连故将军有着率领千军万马奋勇杀敌的骁勇力量,可是连骏却能不费一兵一卒便遏止一场原本可能发生的战争,当儿子的比老子更神奇啊!”
“没错,想来皇上一定好好赏赐连骏了吧?”
“当然,据我那个在某大官的宅邸里做事的大姑姑的小媳妇所言,皇上当场赏了连骏黄金、白银各万两,以及璧玉、夜明珠等宝物,且擢升连骏为兵部军司侍郎,那可是兵部里的第二大官职啊。”
“那也是应该的。如此看来,连骏可能不日就能当上兵部尚书?果真如此,那就会是我朝历来最年轻的尚书了。”
“哼哼,那可不一定……”
第9章(2)
“咦,怎么说?有什么内幕吗?”
“听说啊,连骏不希罕皇上这些宝物及官位的赏赐。一开始他要求的,是请皇上为他赐婚,皇上本来满口说好,但临时又反悔,才会赏他官位的。”
“为何皇上会反藤赐婚一事啊?”
“因为听说连骏想成亲的对象竟是身边的丫头,这根本门不当户不对啊!你说要皇上如何赐婚?”
“原来如此。可是,连骏为什么想娶个丫头呢?”
“说是朝夕相处就日久生情罗,听说这丫头跟在连骏身边不少年了……”
几乎人人都热烈谈论着这桩时下最热门的消息,教人想不听都难。
就在这番热烈的气氛里,某桌顾客悄悄结帐,默默离去。
甫出酒楼大门,连骏便长长地吁了口气。
“天哪,怎么像是全京城的人都知道我们的亲事呢?如此一来,说不定得摆流水筵宴请全京城的人了。”见辛海棠一脸沉郁,连骏夸张的笑着这么说,想要逗笑她。
只可惜别说是逗笑她,她连眉头也没有抬一下,连骏便知道方才所听闻的那些话对她的心情冲击有多大。
该糟。他在心底无声地叹了口气。她该不会动摇非他不嫁的心意了吧?
话说回来,他真的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原本以为可以顺利藉此大功请求皇上赐婚,好让他与辛海棠顺利成亲,未料皇上一听说辛海棠只是他的丫头,当下就反悔,拒绝应允。
“虽说君无戏言,但那也是在不辱及龙颜的情况下。”锦氏皇帝脸色涨红道。“你是何等身份?她又是何等身份?朕真要如此赐婚,反倒是有辱你连家,你的祖母和母亲将何以见人?”
然后就不容他再分说,迳自道出其他赏赐,快得教连骏无法插嘴打断,只能神色复杂地接受文武百官的道贺。
蒙受皇上赏赐,连骏一则以喜,一则以忧,喜是喜于自己受到重视,忧是忧于他与辛海棠的亲事仍未有着落。
“海棠儿。”情难自禁,连骏才不管此时置身于车水马龙的街头,一把挽住低头沉思的人儿,郑重声明道:“除了你,我谁也不娶。”
辛海棠眼眶蓦然一热。是啊,尽管她已经相信连骏的真心永不变,也期待着两人的婚事能确定,但突然多了皇上这个强大的阻碍,她不烦恼才奇怪,但是现下,她彷徨的心因为连骏的这番话以及他深情不渝的眼神而静定。
“嗯,妾身知道。”辛海棠眼眶依然有些红,眉梢却开始飞扬,任由连骏挽着她的手,一块儿缓缓地往回家之路走去。
那栋小小的合院,尽管房旧屋小,却是他与她的家,任谁也不会来打扰吵闹……嗯?那是什么?
远远地,他们便发现屋前,不,是四面八方都挤满了黑鸦鸦的,形形色色的人。
有穿官服的,从低阶小官到高品大员都有;还有捏着彩帕又抹得一脸红红,一看就是媒婆模样的妇女;也有不少作管事打扮,手持拜帖者东张西望,另外还有不少百姓一副纯粹来看好戏的架式。
连骏和辛海棠定住脚步,彼此互望,接着欲掉头转身。
“啊!在那里!连少爷回来了。”身后忽地扬起一记呼喊声。“连少爷,我是京城第一田媒婆,有上好的人家想跟您说媒哪!”
“走开!说媒事小……连大人,小人是书部主簿,特来拜访……哎呀!”低阶小官话未竟,就被高品大员赶到一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