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与他滔滔不绝的说话声相互呼应的,是一阵接着一阵的水声。
辛海棠舀水、倒水的动作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愈来愈快,愈来愈粗鲁,仿佛因为什么事情而动了怒,导致她无法清楚的思考,所以只好把怒气一古脑儿全都藉由手中的动作宣泄。
她宣泄得很痛快,承受她怒气的连骏可就招架不住了。
“哇!你把水泼到我脸上了啦!海棠……海棠儿!”
辛海棠忽地回神,这才发现自己做了些什么“好事”。
“对不起!奴婢不是故意的,请骏少爷原谅!”
“哼!你无缘无故泼了我满脸的水,还要我原谅你?”连骏重重抹了把脸,水珠随着他的动作甩离那张俊容,一双承袭娘亲的丹凤美目微微眯起,些许邪气乍现。“除非你吻我。”
“什么?!”辛海棠猛然抬起原本低垂的脸庞,黝黑的肤色迅速泛起娇柔的羞红晕彩。
“你没听错,海棠儿。”连骏朝她伸手,长指亲昵地朝她勾了勾。“过来吻我,吻得我气消了、开心了、满意了,我自然就原谅你。”
“骏少爷……”辛海棠想说些什么,但是当她看见连骏的嘴角微微扯紧,便决定什么都先别多说,以安抚他的情绪为首要。
她放下勺子,隔着浴桶,双臂缠绵地圈住他的脖颈,朝他送上双唇。
原本已经逐渐变凉的水,瞬间散发出暧昧的温热。
连骏的手握在她颈后,轻轻抚弄着上头的肌肤,发现那意外地细致滑嫩,一如她的双唇,他登时心荡神漾。
这一吻,他原本想浅尝即止,再恶狠狠板起冷酷的脸数落她以为惩处,但是,当这个吻愈尝愈甜,她的唇愈尝愈可口时,他心中的算盘随之改变。
他将长指探入她盘梳得紧密的发丝中,以指为梳稍稍一使力,一头黑发便在她的身后散开。
辛海棠默默深吸了口气。这是他们近来培养出的一种暗示,每当他动手为她解开一头青丝,便是他想要她的前奏。
……
“海棠儿……”连骏满足地离开她身上,但随即又将她牢牢拥入怀中,双腿锁住她的下半身。“我的海棠儿……”
尽管连骏的声调十分慵懒,所言也可能只是毫无意义的梦呓,但辛海棠的心仍然为之悸动,且情难自禁的在心中予以回应。
骏少爷……奴婢的骏少爷……我的骏少爷……
辛海棠静静地等待着,等待他的呼吸变得更加深沉,浑身更加放松,确定他已沉眠入梦,才从他怀中抽身。
双足悄悄落地,她理应头也不回的离去,却在踏出一步后,情难自禁的回头看着他。
连骏熟睡依旧。
她不觉默默无声的呢喃着,“奴婢的骏少爷,我的……我的骏……”
黎明未至,夜色仍沉,但灶房已飘出带有煮食香气的袅袅炊烟。
辛海棠站在炉火前,掀开锅盖,以汤勺将锅内的白粥搅动几下,确定粥已熬煮得恰到好处,同时耳尖地听见一阵迤逦的脚步声着夹杂一记呵欠声到来。
她将嘴角的莞尔笑意敛起,还诸平日必恭必敬的模样,转身行礼。“骏少爷早。”
第4章(2)
连骏回应她的是一双惺忪的眼以及另一记呵欠声。“没有比你早。海棠,你都是多早起床的啊?!”
事实上,他更怀疑她晚上是不是都不用睡觉?为什么一样是欢爱缠绵至深更,他要在平常时候醒来都是件耗神耗力的事,她却稀松平常得像吃饭喝茶?她现下甚至还做早膳给他吃!
“奴婢大约是在一个时辰前起身的,所以这锅粥也熬了近一个时辰,可以吃了。”辛海棠轻快回应他的话,同时俐落的盛好一碗粥放在他面前。
“一个时辰前?”连骏瞪着那碗热气腾腾的粥。“这未免太神奇了……”
“神奇什么?”辛海棠问道,并且迅速将几样小菜摆上桌。“请骏少爷用膳。”
连骏看得出来,这桌清粥小菜都是他偏好的口味,一如这半年来一样。半年前,他以考取文书生员为由,终于得到连家两位夫人的首肯,搬到这间合院,唯一从连府中带走的,只有辛海棠这个贴身伺候的丫头,兴致勃勃地开始他的就职生涯。
小小的合院成为他展开崭新生活的地方,一切从简并不是问题,最重要的是这里连双筷子都是他以自己的薪酬买下的,这带给他莫大的成就感,身为男儿郎当如是,一分一毫都是靠自己赚取,而不是家中的供给,而且他有信心,日后一定能拚得一番媲美家族名声的成就。
“骏少爷,您再不快用膳就要迟到了。您从今日开始担任此旬的值日文生不是吗?”
辛海棠不疾不徐的叮咛声打断了连骏的思绪,他赶忙回神,继续用早膳。在连骏用早膳时,辛海棠不曾偷闲,一眨眼便见她端着洗脸水入房,以便他膳后梳洗,一眨眼,又见她拎了件他的衣袍出来补补锭线处,再一眨眼,她已经走出屋外。
总之,在连骏用完膳前,她已经清理好连骏的鞋袜,以便他穿用。
好吧,在拚得一番媲美家族名声的成就前,他还是先把她这俐落的手脚学起来!实在让人叹为观止啊。
“海棠儿,其实你有三头六臂吧?”连骏在一切都打点好,被辛海棠送出门前忍不住回头感叹道。
“骏少爷您爱说笑,奴婢是人不是妖。”辛海棠福身行礼。“您路上小心。”
时刻还早,连骏已经抵达兵部公府的大门前,按照规矩接受守门卫兵的检查。
理应检查的身份证明有兵部公府发给的通行牒文、兵部文书生员身份证明以及当旬值日文生证明,待全数检查过后,连骏才得以踏入兵部公府。
他熟门熟路的来到一间大厢房,便开始进行值日文生首要的职务……打扫周遭、整理卷宗、准备当日将使用的文房四宝。
待他将室内每个角落皆扫净,笔墨纸砚皆摆妥在桌上后,其他同僚才陆续报到。
“早啊,阿骏。”
“早。”
“当旬是你值日?”
“是。”
“早啊……”众人彼此寒暄,整衣就座。
当报时的大钟传来响亮的钟声,昭告众人工作的时间已到,兵部公府内登时陷入另一种紧张的氛围。
兵部的职阶简单分明,以兵部尚书为主,下设三名军司侍郎、五名主簿,以及若干名文书生员。
兵部公府设于京城,另有设于各地驿站的总站处以便与驻守皇朝各关卡的兵将定期联系,传递例事公文,遇有紧急军情时更能以快骑传讯,平日则与皇宫侍卫队密切配合,负责皇宫的戒备。
像连骏此等文书生员的工作便是负责这些地方的公务文书往来,他每天都要经手来自边关各式各样的书信,而且每天都觉得无比新鲜有趣。
怎么说呢?就像他此刻正在审阅的这份北方守将的定期军情报告——
……前略,那些鞑靼人没啥动作,老子是耳说他们的果王因为王后死了,一直很难过……
看到最后,连骏不得不用力咬住下唇,才不会对这篇白字连篇的报告大笑出声。
北方守将姓熊,因为其魁梧硕大的个头被人戏称为“熊将”,而这个熊将识字不多,偏偏又喜欢把报告写得特别长,“笑果”也就跟着只多不少。
忍笑之余,连骏迅速俐落地将这篇报告白字订正,重新润笔誊写在空白的卷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