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哼。”睡意袭来,几乎已是无意识哼应。
她有个小毛病,一不留神很容易碎碎念。
他也没料想到,自已有一天,会和她在床上搂抱依偎,听她碎念一些婚姻里的琐事,当作助眠……
……这种感觉,还不坏。
离职以后,她赋闲在家,许多原本是家事管家在打理的事情,都接手过来自己做了。
她清楚杨叔赵饮食上的喜好与禁忌,这当然是由她来,她预计先由一些温补的食材上着手,把他养得康康健健,是身为妻子最大的骄傲。
她很注重隐私,卧室是夫妻的私密空问,她不爱有外人走动,所以里头全是她自己动手整理。她醋劲很大,老公最贴身的衣物,只有她能收拾、碰触,连床单、被套也亲自更换。
还有杨叔赵的工作室,里头有极完善的录音设备,还有一架钢琴、吉他。虽然他没有禁止她进入过,不过他待在里头工作时,她不会去打扰
,也知道他很珍惜这里头的一切,她便也就接手过来,自己打理比较安心,外人不懂这对他的意义,万一轻率碰坏了什么,叔赵会舍不得。
虽然他什么都没说,但她知道,那是已逝的公公送给他的十八岁成年大礼——这间房子,还有不吝砸下百万为儿子准备好的录音室。用行动证明,会全力支持他的音乐路到底。
“你妈要是再威胁要把你逐出家门,你就窝到这里来,有了自己的小窝,不必担心要睡公园,但是老爸万一也被赶出来,你千万要收留我。”
为了这件事,他母亲还真的气了父亲一阵子,怪他都把儿子宠坏了。
谁知,没多久高中毕业,他却自己默默填了商业学系,除了偶尔窝进这间录音室里弹琴白娱,再没说过一句要做音乐人的话……每年寒暑假也自动到公司报到实习,一点一滴从基层学起,学得比谁都认真。
这些,是有一回与他堂妹闲聊时,杨幼秦告诉她的。
“没有人知道他是怎么想的,他也不是会跟人谈心的那种个性,以前三叔还在时,多少还能跟他聊两句。你一定没看过有人父子感情可以好成这样,叔赵哥非常敬重我三叔,我几乎没有看过他对三叔说过什么忤逆话,就算是突然耍叛逆的青少年时期都没有。三叔走了以后,他变得更安静、更不爱说话,也更没有人知道他的心思了。那场车祸,对他打击最大的,其实是再也没有人半夜拎一手啤酒来跟他聊心事,他失去了他的大树。
片花五(2)
她发现,杨叔赵是很闷骚的那种个性,愈是在乎的,愈会往心里藏,不轻易示人,除了最初在医院刚认识那时,因为还没那么熟而稍微心安即多说了两句,后来熟了,就几乎没再听他主动谈过父亲,说那些感性的掏心话——很别扭的一个男人。
有一回整理他的工作室,不经意在底下的抽屉发现一只密封玻璃罐,里头装着半满的甜嘴小物。
初时,她没多想,只觉奇怪,他明明不特别爱吃甜食,以前在医院会特意拿给他,只是想闹闹他而已……
思绪一顿,想起什么,又拿起玻璃罐细瞧。
这,是不是她当年,顺手给他的那些小零嘴?
打开细瞧,有颗瑞士糖上头还画了小太阳笑脸,那是她的手笔。
原来他都留下来了,还保存到现在,藏在这个他很宝贝的工作室里……
发现了他这个小秘密,她一整天心情超好,杨叔赵数度狐疑地审视她,她也没明说,只是回他甜甜的笑。
又过了几天,他要进工作室前,她突然塞了什么进他掌心,没头没尾丢来一句:“那些过期了。”
他摊开掌心,看见一颗牛奶糖。
先是不明所以地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再低头看看掌心……突然明白了什么,火速移动轮椅进工作室,打开下层抽屉……
原本装了半满的那只玻璃罐内,空空如也,只留下一张折了两折的小纸缠。糖果过期了,但我们的缘分没有。
所以,她替他扔弃那些过了期的回忆,重新开启、堆叠他们新的回忆与缘分是这样吗?
他将第一颗牛奶糖放入,轻轻盖回密封盖,扣紧,再放回原处。
这一次,能填满它吧?
谭嘉珉后来发现,他这回吃掉了原本不爱吃的小零食,只将包装纸拭净放入依这种存放法,可以存很久、很久、很久……
而且,不怕过期。
一日午后,谭嘉珉在客厅写家计簿,记录这个礼拜的家庭收支。这是从小就养成的习惯,一直以来只能靠自己,已经养成谨慎运用每一分金钱的习惯。
记录完发票的部分,接着要算信用卡的签单金额时,一只不明物体隔空抛来,轻落在收支簿上。
是存折。
她抬头,奇怪地瞥向前方的男人。
“这是?”
“你的薪水。”答得简单扼要。
她不置可否,翻开存折数了数,发现再上去的位数,她一辈子都赚不到,干脆不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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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是随口说说的。”他不知道什么叫开玩笑吗?就算是薪水,也太可怕了,他八成是掏出自己所有的身家了吧?
“丈夫的存折,就是老婆该拿的薪水。”如果今天他是穷光蛋一个,那拿到老公连五位数都不到的存折,也没她嫌弃的余地。
还真是掏出他的所有身家了。她咋舌。
“杨叔赵,你很不会甜言蜜语。”明明是会让全天下老婆都感动到不行的举动,为什么他做起来可以一派淡然,毫无情趣?
他当没听到,又一脸淡漠地偏首离开。
“等一下啦!”她追上前,得寸进尺地要求:“我采购清单已经列好了,陪我去附近卖场。”
“我?”是她说错,还是他听错?
“对,就是你。”
在他提出异议前,她抢先道:“这是老公的工作,你没得选择。每次都让小李陪我去,身边是有个壮汉帮我提重物没错,但——你知道上个礼拜我自已去,店里员工跟我打招呼时说了什么吗?”她仿效对方甜甜的笑靥重演:“——今天你老公没陪你来呀?”
“……”他瞥她,表情很微妙。
姑且自我感觉良好,将它解读为吃醋好了。“你希望这样吗?”
“这似乎是某部八点档的桥段。”他慢条斯理道。
不会笨到不知道这叫激将法,那些夫人跟司机暧昧的戏码里,没有一个夫人会那么高调地当面告知丈夫,他要看不穿她在想什么,那就白白比她多吃七年的白米饭了。
她挑眉。“所以你到底要不要去?”
小人得志的笑容,怎么看怎么刺眼。他转身滑开,弯腰默默换掉室内鞋。
“……走。”
谭嘉珉辞去工作以后,整个人很闲,打理家务以外犹有余裕,一天到晚盯他的饮食、盯他的作息、动不动就拉着他往外面跑,什么理由借口都有!
不爱出门,连家族聚会都很少参与的他,一开始很不习惯,久了,也就懒得再抗拒,随便她了。
像是那天陪她去超市购物,招呼也不打一声就直接在他腿上放购物篮,悠悠哉哉将采买物品往里边放,拿他当人型电动手推车,一整个很过分行经生鲜区时,已经小熟的生鲜人员与她应酬两句,推荐今天刚进货的牛小排,保证新鲜,并且不忘夸杨太太好福气,嫁了个贴心的好老公,陪太太采买家用品这种琐碎的事,愿意做的先生已经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