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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推挤中,也不知怎么搞的,婆婆一个踉跄,就撞到大厅的柜台。会闹出人命,大家都料想不到,不过心里最不好受的应该是小容,她那性子,八成会觉得婆婆是为她而死的,无法原谅自己吧。看她们一个老人家、一个弱女子,无依无靠,你就那么忍心放她们任人欺凌?还敢说自己是人家的丈夫!你都不知道那晚她有多可怜,哭得嗓子都哑了,一个人处理婆婆的后事,有泪都流到没泪,还真怕她想不开……”

  大婶叨念到最后,瞥见他眼角一抹泪光,也不忍再批斗下去。

  他看起来……也不太好过的样子,并不是真那么没心没肺,不顾小容死活。

  最后,只能拍拍他的肩,叹上一口气。

  “大婶。”他抬起头来,郑重地请托。“如果你有看到小容回来,麻烦你告诉她,我在等她。无论是筑缘居,还是杨太太的身分,我都会替她守住,一直等到她回来。如果——”

  顿了顿,微哑的喉间逸出声来。“如果她不要的是我,那至少接受筑缘居,那是婆婆留给她的。”

  邻家大婶允诺他,看他起身,缓慢地步行回到屋内……那背影,看起来挺落寞的呀。

  以前,觉得是小容攀着人家,他条件那么好,一看就知道是富贵人家的公子,气质、样貌都不缺,高尚得让人沾不得。

  可是现在觉得……好像不完全是这么回事。

  少了小容跟前跟后、挽着他臂膀、漾着甜笑攀住他,竟觉得——像尊雕像一样,完美,但清冷得一点人气都没有,单调又空虚。

  她想,或许这男人心里,也是这么想的吧,有小容衬着的人生,才温暖。

  他在黄昏时离去,掩妥了每一道门窗,锁上铁拦。

  抚过筑缘居木匾,临去前,犹回首流连。

  直到今天,才发现,这一切他有多依恋。

  对不起,小容。没有让你在遇见我后,比原来更幸福。

  直到今天,才终于学会心痛,也——

  懂了爱情。

  第10场:锁爱,不再开启(1)

  “我的二嫂呢?”

  得了空,去医院探视叔赵,对方冷不防抛来这句。

  “什么二……”杨仲齐一顿,反应过来。“你有听到?”

  “当然。”杨叔赵审视他的表情,眯眼。“难不成——骗我的?”

  “没有。我几时骗过你?”要拐也只会拐杨叔魏那个笨蛋,玩叔赵没乐趣。

  “那,二嫂?”完全讨债姿态,要他快快履行承诺。

  他沉吟了下。“这事……说来话长。”

  “那就长话长说。”

  小幼秦说,仲齐哥看起来好像压了很多心事。

  他有什么事,从来不会主动对人说,大概是觉得,他是杨家的支柱,心理素质

  一定要比别人更强,所以总是让自己看起来无坚不摧的样子,很——一人。

  但他也是人,是人难免有脆弱的时候,撑久了总会累。

  如果有谁能让他愿意说说心里话,那就只有四堂哥了。

  杨叔赵这才想起,平时公司的事太忙,一休假某人就跑得不见人影,兄弟俩有一阵子没坐下来好好谈谈心了。

  似乎应该好好给他关切一下,看看究竟怎么一回事。

  “就——她觉得我不够在乎她,把结婚证书和婚戒丢还我,跑了。然后我才发现,好像不是这么一回事。”

  “等等、等等!你的意思是,你以为你不爱她,所以跑了老婆,接着才发现,其实你是爱她的?”他理解能力有没有出错?

  杨仲齐叹气,点了下头,肯定了他的理解力。

  “杨仲齐,你这只猪!”羞辱得直接又彻底。这么扯的事,他也做得出来!平日的精明都到哪里去了?

  “……兄弟,需要这样落井下石吗?”

  “把话说清楚,一段都不许漏掉。”在医院的病人别的没有,时间最多,他很有空听。

  杨仲齐只得一五一十,全招了。

  只除了——车祸那晚的事。不想让叔赵知道后,心里有负担。

  “情爱这种事,对我来讲太陌生,我真的不知道,爱情应该要是怎么样。”

  他以为他不懂爱、不会爱,却到失去之后,一天,又一天,慢慢回涌、加深的千思万绪,才顿悟——他已经在爱了。

  所有的女人在他眼中,全是一个样,美丑毫无意义,唯有她,漾着甜笑的容颜,总是清楚的停留在脑海,格外清晰立体。

  只有她,看来最顺眼,就连鼻头的小雀斑,都觉得可爱——有一回,他不小心说出来了,她大惊失色——“什么?我有雀斑?!”

  “……”完蛋!他有种失言的不妙感。

  然后哭笑不得地看她挣脱他的臂弯,找镜子细细审视。

  “还真的有……”她一脸晴天霹雳。“我自己都没留意到,你怎么会知道?”

  “就……吻你的时候。”近距离,总看得到。

  她掩着脸,哀嚎,受到太大打击,连心里话都碎碎念了出来。“亏我昨天还特地敷脸、去角质,想说今天美美的给你看……”

  女为悦己者容,她的心思那么明显,结果却被他这个说错话的白目给破坏掉,他颇内疚,因为她看起来介意得要命,还严格规定他,以后吻她都要闭着眼,不准乱看,免得又让他看到什么粉刺、痘痘的。

  这些两人相处当中很平凡的小片段,以前不甚在意,现在总会被一些小事件触发,每天想起一点,像只小虫子,一点一点嘱食着心。

  他以为他不在意,却已经融入他的血液、呼吸里。

  每次回到她身边,总能一夜好梦。

  也只有在她面前,才能真正放松,做回他自己。他可以不是丰禾的主事者、杨家的守护人,单单纯纯只是杨仲齐。

  对外人总是防备的他,不介意被她看穿心事,不介意,她懂他。

  这如果不是爱情,他决计不会让一个女人介入他如此之深。

  他从来不知道,为一个女人心疼的滋味会是这样,每当想起她,会心房紧缩,彻夜辗转难眠,他只是还不了解爱情的面貌,并不是真的不懂爱、不爱她。

  杨叔赵定定凝视他,静默了半晌。“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找到她,把心里最真实的感受,完整地告诉她。”至于她知晓以后能不能接受,那都无妨,他有得是一辈子,可以慢慢抚平她心里的伤,在她身边尽其所能、好好地呵护她。

  杨叔赵点头。“你自己有打算就好。只要你们的爱情还在,我相信没有什么会过不去,但是这回,别再把她藏起来,带来给我们看。”

  “嗯。”

  只是谁也没料到,等待到最后,结果会是如此——杨仲齐找了她整整一年有余。

  起初,是锁定宜兰一带,心想她自小在这里长大,总不会离得太远。

  寻人未果,渐渐地往花东、南部扩展区域性,就是没有想过往北。因为她说过,再也不想见到他。

  于是他想,她不会想待在有他的城市里,便没往这头去深思。

  谁知,她偏偏就是待在他没想过的地方,离他——出乎意料地近。

  请了三家征信社,回回失望,却是在自己预料不到的情况下,再见到她。

  在那之前的一个月,秘书收到一张喜帖,那时他没放心上。公司这一类婚丧喜庆的邀请帖不少,有时基于人情应酬,不得不露露脸,如果不是非他不可,他大都让叔魏去,反正交际应酬这回事,他完全不担心叔魏会应付不来。

  有时间,他宁可回宜兰走走,屋里屋外打扫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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