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议!”
“抗议有理,检方,注意言词。”
“妈的!这个畜生!”再骂一次。
“抗议!严正抗议!检方……”
敲下槌子,“好了!好了!注意法庭秩序,靠着吵吵闹闹拖延审判,检方跟被告都想一直被困在这种芝麻蒜皮的吵嘴上吗?”
沈佩璇跟身旁两位法官交换意见,心里有谱了──虽然这个决定一定会让士扬更愤怒,甚至可能伤到小君,但除此之外,似乎别无他法,否则被告一直循程序问题不愿进入实质审判,终究无法发现真相。
“所以被告承认在发生性行为时,有‘拿刀割人’的事实,而被害人不会因此提起告诉是吗?”
“审判长,我的当事人认为这只是未婚夫妻间的性行为,就算因此受伤,也算是加工自伤,法律根本无权置喙,不然我方提议,请传唤汪映君小姐前来对质,我方相信汪小姐会亲口告诉审判长她的决定。”
“审判长,检方坚决反对让被害人前来对质;被害人身心俱创,现在正受到检方与警方严密保护,如果再让她前来接受对质,会受到二度伤害。”严士扬有点着急了,害怕沈佩璇会准。
当然,他那副急于要保护汪映君的样子,沈佩璇全都看在眼里。
“审判长,检方一再回避问题,单凭表象就将我的当事人起诉,造成我的当事人名誉受到极大损害,我方要求应该传唤汪映君小姐前来对质,况且就连性侵害犯罪防制法都没有禁止出庭对质,请审判长准许我方的要求。”
“千万不可以!审判长……”
“好了!我都听到了。”沈佩璇看着卷宗,与身旁的法官交换意见,她看着严士扬,“被害人目前的状况可以清醒的与人交谈吗?”
“是可以,可是……”
没听他的话,“被害人目前还在接受药物治疗吗?”
“已经不用了。”
沈佩璇决定了,“好!那就让被害人过来接受对质。”
“审判长!”严士扬站了起来,语气里满是焦急。
他真不敢相信,小璇怎么可以……她怎么可以做出这么残忍的决定?
“我知道你的疑虑,法院这边会做好万全准备,一定会保护被害人。我会吩咐院方找安全的法庭,将被害人与被告完全隔开;你放心,被告和被害人绝对无法见面,如果你不放心,我准许检方亲自参与法庭安全隔离设施的设置,直到检方满意我们再开庭。”
严士扬听着沈佩璇一字一句清楚的保证,一时之间,他也不知自己该说什么,还能说什么。
或许下意识他还是相信她,相信她比他更周全、更聪明,更能够衡平行事。
“那就这样决定了,下一次开庭的日期等法院通知。现在,退庭。”她站起身,抱起卷宗离开法庭,其他法官也跟进离去。
严士扬坐在检察官席的位置上看着她离去,心里叹息──有时候,他觉得自己很懂她,懂得她的坚持、知道她的理想,更知道她是个什么样的人;可是有时候,他也觉得自己不懂她,不懂她为何要这样做,为何要给自己找麻烦,不懂她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沈佩璇吩咐在法院里找一个地点开庭,严士扬为了确保汪映君不会受到伤害,亲自带人将法庭布置一番。
这个法庭本来就是供有秘密证人的案保进行审判用──在这类案件中,证人通常不能露面,以免被被告发现。
证人虽然出庭,但待在法庭后方的小房间里,证人看得到法庭,小房间与法院隔了一道墙,墙上只有一片小玻璃。
透过玻璃,秘密证人看得到法庭,但法庭上的任何人都看不到证人;证人说话透过特制麦克风,声音会变音,也分辨不出来。
但是严士扬还是担心──因为小君不是什么秘密证人,唐荣认得她,就算躲起来,用变声麦克风说话,唐荣还是认识她。
所以他对那片可以看向法庭的小玻璃还是很不满意,派人再来贴上一层又一层的隔热纸,只为了避免唐荣在庭上有机会去恫吓小君。
虽然他心里知道,给被告对质权力是很重要的,而小璇这样决定也没错,但他是真的替小君担心,担心到不知该如何是好。
终于开庭的日子又来了,距离上次上庭转眼过了十天,这十天,小君的精神状况恢复不少。
可是当严士扬亲口告诉她,必须出庭与唐荣“当面”对质时,她还是吓得脸都白了──虽然这次开庭并不公开,谢绝闲杂人等旁听。
其实小君有很大一部分内情似乎一直不愿跟他说──他为了调查此事,问过许多人,包括当年那对不给他好脸色看的小君的父母。
可是小君的父母也说,他们是真的弄不太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们一直以为唐荣跟小君就是未婚夫妻……
当年也是唐荣带着小君回家说要跟小君在一起、要娶小君,要小君别再念书,嫁给他吧……他们也不知怎会发生这种事……
可如果真是这样,小君为何会伤痕累累……小君什么都不肯说……像是不能说似的,她什么都不说……
坐在审判席,沈佩璇看着四周,发现了那片暗色玻璃,玻璃后方就是小房间,小君应该就在里面。
“好!被害人已经到了对不泙?”看向严士扬,他点头。
依照惯例,证人出庭应该先确认证人身份,但沈佩璇打算跳过这个程序──既然阿扬已经确认身份,她就不麻烦了。
“审判长,我们要怎么知道后头房间的人就是汪映君小姐?”
“那你有什么意见?”
“起码要确认身份啊!”律师脸上带着不怀好意的笑,“能否让我与她说说话呢?”
“妈的,你不要太过分了!”
“检方。”沈佩璇制止严士扬,看着律师,“你想跟她说什么?”
“为了要确定小房间里的那个人是汪映君小姐,是认识我的当事人,我想请她指出现场谁是唐荣先生。”律师对着那片玻璃说着,“请你告诉我,唐荣先生今天穿着什么颜色的西装外套?”
“……”
唐荣突然转过身,表面上看起来是要让小房间里的人看清楚,但在看清楚穿什么颜色的外套同时,自然也可看见唐荣上的表情,看见他眼里的警告!
麦克风已经开启,可是却是一片沉默。
严士扬很心急,他当然注意到唐荣故意转过身──这明显就是要吓人!
沈佩璇突然说话了,“停!被告坐正,不要浪费时间了,等一下开始对质,问话内容说得正不正确,自然可以确定是不是被害人,不需要用这种方式。”
“可是……”
“肃静!现在开始进行审理。”
唐荣被迫坐回原位,严士扬则是松了一口气──幸好小璇帮忙,没让唐荣一开始就把小君吓住。
“检方对于起诉的立场已经表明,这次开庭是针对被告认为起诉不合法一事,所以由被告开始对质,被告律师,你可以开始了,注意你的言词。”
律师站起身,一时间还不知走到谁的面前去对质,只好站在位置上,看着审判席上的沈佩璇。“首先,我方要问,房间里的那个人知不知道今天自己是以什么身份而来?”
现场一片沉默,隐约可以从麦克风里听到小小的声音,“我……他们说,我是证人……”
“他们说,他们是谁?谁跟你这么说的?”
“阿扬……不是,是检察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