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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禀大将军!”赵副将精神抖擞,难掩喜意地大步进来,单膝跪下抱拳道:

  “未将和吴副将、江先锋奉您命令,一面大张旗鼓搜索全城,一面暗中守在四城和密道口,刚刚成功生擒了北戎的摄政王爷铁里木,现已押至营中严密看管。”

  “好!”萧翊人鹰眸倏然一亮,脸上的沉郁之气也消散了大半,起身道:“干得好,尔等统统记下,大功一件!”

  “谢大将军!”赵副将却不敢居功,咧嘴笑道:“那是将军用兵如神,这才能如此快便擒到那铁里木。”

  他摇了摇头,“是将士们做得好。”

  “大将军,您现在过去营里审那铁里木吗?”

  “你先去,我随后就到。”萧翊人低头看着手上那张未干的墨信,声音低沉而沙哑。“等……我把信送出,我就来。”

  赵副将看着他憔悴的神情,低声道:“是,末将先行退下了。”

  走出门外,赵副将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在微暗的屋内,那个高大挺拔伟岸如山的身影,脉脉温情中,却是无限寂寥。

  第9章(1)

  乌水镇外秦家药田傅良辰清晨便起,带了锄头到她负责种植看顾的那亩川芎田除草翻土。

  川芎,味辛,性温,归肝、胆、心包经,可活血散瘀,行气开郁、散风止痛。

  根状茎黄褐色,羽状复叶,花白色,喜温暖湿热之地,又怕暴热、高温、较耐寒,能在田间越冬……秦家做事仔细,先安排了个老农教导她养顾川芎须注意的种种要点,她也学得极快,很快便把握了个中诀窍。

  川芎喜排水良好、疏松肥沃的泥土,她每天都会小心轻手地翻着土,用小网子网去害虫,她甚至还去附近村落搜集鸭鹅粪便,挑回来自己埋堆成肥料。

  半年下来,她晒黑也变得更瘦了,可是精神却很好,一双纤纤玉手也磨出了薄茧来。那是一开始操持农具时磨出了满手的水泡,把泡挑破了敷上药,捆上布条再继续做事,一天一天地磨练下来,她便不再那么容易受伤了。

  冬去春来,转眼已是初夏,放眼望去尽是一片绿意盎然,就连日头也变得极为温暖,她常常被晒出了一身的汗。

  日正当中,傅良辰停下了摘除杂草的动作,长长地吁了一口气,抹了把汗,这才拖着疲惫的脚步回到石屋。

  石屋本就不大,里头只放了张木板做床,一张小方桌,一个简陋的木架子摆放衣裳,就已差不多占满了。

  做饭则是在紧挨着小石屋旁的一角,仅用简单的木头搭出来,下雨天的时候湿答答的到处漏水,所以她只能把小火炉拿进屋里,勉强搓些面疙瘩胡乱煮一小锅填饱肚子。

  她将锄头搁在墙边,先到水缸舀了瓢清水,一口气喝了大半,总算稍稍解了渴热,正放下葫芦瓢要去做饭,身子却突然一僵,慢慢地低下头来,看着满满的水缸。

  是她累昏头,记错了吗?

  明明昨天水缸已经见底,才想着今天要抽空到两里外的小溪挑水回来的,为什么现在水缸满了?

  她疑惑地左右张望,又抬头看了看晴朗无云的天空,难道昨晚下雨了?

  百思不得其解,她只得揣着浓浓的疑惑,放下葫芦瓢,先起了火炉里的炭火,再去洗了黄瓜和白萝卜,切成薄片,随意用点盐花腌了,然后翻找出一枚鸡蛋来,打入一小钵的面粉里,和着水搅拌成了鸡蛋面糊,又撒了点葱花,用少许的油抹在锅底烙成了一张喷香的鸡蛋饼子。

  傅良辰就着一碟子凉拌腌菜,慢慢地吃完了一张鸡蛋饼子,就这样打发了午饭。

  当她坐在树下那截充作椅凳的圆木上吃饭时,一个高大的身影藏在石屋暗影处,目光炽烈而心疼地注视着她。

  ……又令她受苦了。

  无数次,他心神澎湃得想冲动出现在她面前,恳求她的原谅,并且紧紧将她揽入怀里,圈得牢牢的,再也不放手。

  可是他不敢。

  战场上所向披靡的平北大将军,此时此刻,却提不起一丝丝勇气出现在她眼前。

  他害怕,看到她满眼恨意的眼神,但更害怕,从她眼里只看见陌生……萧翊人到死的那一天,也决计忘不了她坠崖前说过的话、看着他的目光。

  每每想起,心如刀割,手脚冰凉得彷佛置身寒窟,通身上下再无一丝可供活下去的暖意。

  他……还有什么资格求她原谅?

  萧翊人两手紧握成拳,用力到指节都格格作响,眼眶灼热,却连喘息也不敢稍稍大些,就怕惊扰了她,又吓跑了她。

  他心乱如麻,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消瘦的她吃完简陋的午饭,在冷冰冰的水里洗完碗筷,而后又扛起那沉重的锄头往药田的方向走。

  良久、良久后……

  “主子?”隐于暗处的萧一再也忍不住现身而出,有些焦急地开口,“您既然昨晚便已赶到了,为何不前去与少夫人相见?”

  “萧一,事到如今,你以为我还有何资格站到她面前?”萧翊人喉头发紧,疮哑伤感地反问。

  “主子?”萧一一愣。

  “要是能这样暗暗护着她,时时看得到她,我便也心满意足了。”他低声道。

  萧一哑口无言。

  自家主子又几时这么颓丧失意没志气过?

  “你们统统回去吧,我在这里守着她就好。”他低声道。

  “可是主子——”

  “去吧。”

  “是。”萧一只能吞下所有想劝的话,默默拱手离开。

  但愿,主子和少夫人夫妻早日破镜重圆……

  主子擒拿北戎摄政王后,攻克了大半个北戎国土,致使北戎幼主及太后吓得忙献上锦帛降书,并愿割让五座城池予朝廷,岁岁加倍进贡。

  主子本想一举灭了北戎,可也深知当今皇帝疑心甚重,未必做不出狡兔死,走狗烹之举,故而留着北戎这个敌人,似是威胁又似保障,闲来充作练练兵,还能遮遮朝中帝王的眼,如此也好。

  其实镇守四方的大将军们情同手足,手掌天下兵马,就算是皇帝想妄动,恐怕也得先好生惦量惦量自己的能力,只是如今君臣之间保持着微妙的势力平衡,若是可以,大家自然宁可天下太平。

  半个月前,在打完一场漂亮的胜仗后,主子却只以部下用心呈朝廷,便将北地军务,连同朝廷犒赏赐封全部交由赵副将暂时全权统筹,而后自己单人独骑,奔驰千里赶到了南方,到少夫人在的常州乌木镇上。

  昨晚,萧一是亲眼见到的,主子风尘仆仆地抵达时,原本俊朗的脸庞满是胡子拉碴,整个人活似在荒山大漠流浪打滚了大半辈子的草莽汉子,哪还有半分名门贵公子、伟丈夫的潇洒飒爽?

  而且他一个强悍的男人,手足无措地伫立在熄了烛火的石屋外,一站就是大半夜,怎么也不敢伸出手去敲门,看得萧一和一干暗卫的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后来主子瞥见水缸里的水已快空了,又不顾他们的拦阻,亲自去挑了几趟水把水缸注满,而后才沉默地跃上石屋屋顶,就这样呆坐了一夜。

  萧一如今只盼,主子能想出更好的办法挽回主母的心。

  傅良辰开始觉得自己出现幻觉,要不就是附近闹狐大仙了。

  起初,是水缸的水常常用不尽,天天都是满的。

  接着川芎田里的杂草莫名其妙地消失了大半。

  再来是屋顶上破了的两片瓦突然修好了,连那床棉被里的棉花都像是突然变厚了、暖和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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