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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浓眉高高挑起,目光冷峻而警戒,心里又不禁有些生疑,“你又想玩什么花样?”

  “大将军,事到如今,妾身还有何能力在您面前翻弄出什么花样吗?”她平静地道。

  他一时语塞。

  傅良辰话说完,淡然地福了一礼,而后转身走回太漪楼。

  典丽宽阔的太漪楼在黑沉夜色中,彷若一头张大连的狰狞危险巨兽,转眼间将她单薄瘦小的身子吞没。

  他心头一紧,掠过一抹不祥的预感,随即又挥去了那莫名又可笑的烦乱滋味。

  没错,已然落在他手里,她还能翻出天吗?

  萧翊人深深地望了一眼太漪楼紧闭的门口,转身大步离去。

  在回无铭堂前,他特意绕到古瑶儿住的待月小阁,一看见那个熟悉的红衫娇俏女子,他的眼神不禁变得温和。

  古瑶儿正百无聊赖又难掩嫌弃地搅着那盅天麻鱼片粥,见到他来,小眼睛一亮,喜悦地跳下锦榻,朝他奔来。

  “我以为你今晚不来了!”

  “对不住。”他轻轻摸着她的头,低声道:“委屈你了。”

  她笑得更欢了,洒脱地道:“没事儿,只要您知道我最不耐烦后院争风喝醋那些弯弯绕绕的肮脏伎俩就好,反正吃什么不是吃?至多饿得狠了,就赖着您带我出府打打牙祭便行了。”

  “你呀。”他笑了,黑阵闪现一丝温情。“也罢,反正待过完年,她也就没有什么可威胁你的了。况且开春后我们就起程回返北地,以后至多是一年一见,她伤害不到你的。”

  古瑶儿眼底有丝光芒窜过,娇美的脸庞笑意更灿烂了。“嗯,我信您。”

  月静寂寂,她偎在身形高大的萧翊人身畔,目光不禁遥遥地眺望向太漪楼的方向,嘴角露出狡狯愉悦的笑意。

  “将军夫人”,可莫怪我对你用上了这小小心机,倘若你连我这一点小手段都应付不了,那么你就没有资格站在将军身边,更没有那个能力为他挡去仕途上可能出现的刀光剑影。

  既然你做不到的,就交由我来,我可是绝不介意为他弄脏了我的双手!

  第4章(1)

  越近过年,傅良辰这个萧国公府的主事少夫人肩上责任越重,也越发忙碌起来。

  举凡里里外外过年需办的仪礼、宴席、祭祀、往来年礼,还有上上下下主子奴仆待添置的新衣、拨下的月银、年底的赏银、管事们的红利等等,统统都是由她打理的。

  短短几天,她忙得脚不沾地,一下子又瘦了一大圈,连厚厚的冬衣锦袄穿在身上都空荡荡的,看在萧何氏眼里简直心疼到了极点。

  可恨自己年纪大了,身子禁不得劳累,国公爷又是个大男人,只管朝上的大事,回到府中便是甩手掌柜大老爷。

  那个可恶的臭小子则是冷着脸一个劲儿地练他的兵,一点都不晓得疼惜他自己的媳妇儿。若是逼急了,他便是抛下一句:“既然她撑不起,府庶务,那么就让瑶儿去给她搭把手,反正以后瑶儿是平妻,分权给她也是应当。”

  气得萧何氏差点拿玉枕砸昏这个混蛋儿子!

  “娘,我不要紧的。”反倒是傅良辰温言宽慰她,“每年不都是这么忙过来的吗?您该对媳妇管家的本事有信心才是。”

  “辰儿……”萧何氏每每见到她就想掉泪,叹息道:“都是娘身子不济,累及了你了。”

  “娘什么都不用操心,只要您能好好养好身子,辰儿便欢喜了。”

  她接过丫鬟手中的汤药,小心翼翼地一匙一匙喂着老夫人。“今儿这帖是滋补润肺的,太医开了新方子,一点儿也不苦,您尝尝。”

  “果然还是媳妇儿贴心。”萧何氏深感窝心地喝完了汤药,又含了枚儿媳奉上来甜口的蜜饯,忍不住又叹了口气。“生儿子就是没用,粗枝大叶又没心没肺的,哼,早知道得为这混帐小子操碎了心,当初就该把他塞回肚子里……还不如生颗蛋呢!”

  “娘又说气话了。”饶是傅良辰愁肠百转,心绪郁郁,也不禁失笑了。

  “唉,既是气话可也是大实话。”萧何氏苦恼地道:“怎么就生了个这么执拗得跟头强驴似的臭小子?”

  “等过完年后,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她的笑容有一丝飘忽。

  “什么?”萧何氏一怔。

  “没什么。”傅良辰摇了摇头,轻声道:“娘,媳妇先去和管事们对帐了,您安心休息,晚点媳妇再来陪您。”

  “你自管忙去吧,有时间的话也歇口气儿,别把自己累坏了,左右我这儿也没什么事儿。”

  萧何氏忽然想起,迟疑地道:“对了,娘跟你说句女人家的心里话……主持中馈,孝顺公婆虽重要,可留住丈夫的心才是根本的立身之道,知道吗?”

  傅良辰闻言,心下一股椎剌般的疼,面上却丝毫不显,平静地笑应:“是,媳妇知道了。”

  “夫人,”诱月略显尴尬地进来禀道:“古姑娘求见。”

  “不见。”萧何氏脸一沉。

  “可古姑娘说,有重要的事想跟您说。”诱月小心地瞄了傅良辰一眼,心下有些歉疚。“奴婢拦不住,只得先请她在花厅上候着。”

  “成天到这儿来卖乖讨好,是巴不得我早早气死吧。”萧何氏一点都不给好脸色。

  “娘。”傅良辰感激地轻握了下婆母的手,低声道:“我知道您都是为了我,可是,毕竟在这府里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就算是情面上,您也不好总这么绷着。”

  “傻孩子,这时候你还讲究什么贤慧大度?”

  “将军难得回来过年,大家如果都不开心,这年也过得无意思,岂不是太可惜了?”

  她想着即将到来的除夕团圆饭……

  今年,终于是“团圆”了,可惜却多了一个人。

  她想,在他心里,那个多出来的人其实是她吧。

  萧何氏想起自家固执的儿子,再想想他以往也从未对一个姑娘家这般上心过,也许,这便是缘分,是命啊!

  说到底,萧何氏内心深处也是不忍苛责自己的亲生儿子,毕竟儿子在北地孤寂多年,若有个他知心的人儿陪着,做爹娘的只有欢喜安心的份,又哪能真同他赌气?

  况且她已经硬下心肠将儿子拒在门外多日,心底着实也思念得紧了,若是再这般僵持着不放,难道她要真眼睁睁看着开春后,儿子再度远赴北地,母子这一分别又不知是几多年吗?

  唉……就是委屈了她的好儿媳了。萧何氏神情黯然,心下暗愧。

  “嗯,咳,那好吧。”她清了清喉咙,不知怎的有些不敢直视儿媳,“你忙去,娘,呃,就勉为其难的见见她,就看在你和翊哥儿的面子上了。”

  傅良辰明明知道婆母这么做才是对的,可心却无可避免地生生抽痛了一下,她很努力地挤出一抹微笑,却觉得自己一连串起身福礼退下的动作,僵硬得近似落荒而逃。

  在花厅外和宛若阳光般耀眼的红衫女子擦肩而过时,她明亮灼灼的笑眼对映上自己苍白无力的眸光,更像是一个巨大的讽刺……不过,这样也好。

  这世上除了血缘至亲不能割舍替换外,其他的,本也就没有谁离了谁就不行的道理。

  回首这十数年来,总是快活的比不快活的日子多一些,便已足够。

  傅良辰深深吸了一口气,神色苍白而平静,坚定地走出温暖的花厅,踏入雪霁天寒的冬日里。

  而后,傅良辰便常常听见府中下人们流传许多关于古瑶儿的小道消息,比如古瑶儿亲手做了北地的甜酒酿给国公爷,国公爷很喜欢;比如古瑶儿每日早晨去向老夫人请安,老夫人从最先的闭门不开,到最后已足半推半就地允她直接入寝居;还有大将军那么沉肃的一个大男人,居然出外访友的回程路上,还特地绕到京城老唐铺帮古瑶儿带了四喜汤包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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