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漫言情小说手机站 > 君恩(上·定情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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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6 页

 

  她每天都活在朝不保夕的忧虑之中,他与严知恩有那么多年的情分在,他的心是偏向谁,不必说她也知,又怎会听信她的片面之词?哪一日严知恩说了,他不会再容她。

  而一旦严家无法容她——她打了个寒颤,几乎不敢想象她的下场。

  袁家会垮,她——会成为众矢之的,届时,她只剩死路一条了。

  许是心里有鬼,严君离明明什么也没说,可是望向她的目光,却总是让她觉得,他心如明镜,彷佛看透了什么,看得她满心胆寒。

  没多久,她便病倒了,诚如古人所云,终日惶惶,无疾而终。

  一开始,是佯病示弱以取信于人,说服严君离,那一切对她所造成的伤害与痛苦。

  到后来,竟当真日益委靡,卧病不起了。

  大夫说,她是心头郁结,心病不除,药石罔效。

  她知道自己的心结是什么,从一开始忧心被拆穿谎言的恐惧,到后来是把心一横,打定主意要死咬住严知恩不放,玉石俱焚的恨意。

  既然横竖都没活路可走,那她便来个抵死不认,死也拖个垫背的。

  这是他们欠她的!

  一颗埋怨的种子,其实早在很多年以前便落入心田,只是她埋藏得太好,直到今日,才在心里生根发芽,盘根错节地缠住心房,掌控了理智,让她无法思想,满心只想报复那两个尽误她一生的男人!

  近来,她总是梦到过往之事,想起那还是稚嫩女娃的年岁,每回随父亲来严府小住,被告知那个人是她未来的夫婿,所以她要从现在开始,好好与他培养感情,努力地喜爱他。

  她有听进去的,真的,她也想这么做,可是那个人从来不给她机会,无论何时,他怀里抱着的,总是那个男娃儿,还对她说:“大人说的话,不必当真,我拿你当妹妹看待,你就当是来严家作客,你与我家小恩同年,可以一起玩,玩得开心些,知道吗?”

  为什么他说的,和爹说的不一样?那她要听哪一个人的?那时她不是很懂,可是至少知道一件事!他不当她是未婚妻,也没有要与她培养感情,虽然笑容很温和,可是就是让人没法子亲近。

  她其实很想告诉他,她好羡慕那个男孩,可以让他抱在腿上,教下棋、教读书、教习字……那么、那么地有耐性,面对男孩时,总是笑得很温柔。

  有一年夏天,她来时,男孩病了,未婚夫抱着他在亭子里透透气,时而摸摸他烧热的额,拉整披风将那身子兜拢在怀,不教男孩吹了风。

  他说:“小恩在换牙,这次不能陪你一起玩了。”

  他撑开男孩的口,伸指去探那松动的牙床,男孩病得迷迷糊糊,张口咬了他,他指上被咬了好深的齿印,看着都觉疼,但是他没生气,拔了那颗牙,温声细语地连连安抚。“好了、好了,没事了,小恩乖,漱漱口,吐掉——很好,我们再吃点粥好不好?”

  男孩才吃了两口,又紧闭着嘴,怎么也不肯再张开了。

  他便搁着,隔了一会儿再喂上几口,粥凉了、糊了便重新煮过,一整日不厌其烦。

  她想,心情或许就是在那时,起了些许微妙变化吧。

  因为羡慕,所以起了嫉妒,感到不平。

  那个人……大家明明说,那个人是她的未婚夫,他要疼的人应该是她才对,为何她从不曾有过这般待遇,她应得的宠爱、包容与耐性全都被别人占去了!

  她讨厌男孩,而且开始会在私底下找他麻烦、欺负他。

  有一回,严君离让他们在园子里玩,她已记不得事情是怎么发生的,总之一个不留神便摔进池子里去了,男孩伸手想拉她,正好她的惊叫声引来屋里的未婚夫,她那时也不知想什么,一个冲动便脱口而出——

  “严知恩推我!”

  她以为,让人觉得他是个闯祸的坏孩子,那样未婚夫就不会再喜欢他。

  可是,那个人只是代为道歉,直安抚她说:“对不起,是我家小恩不好,你别哭了,让奶娘带你去换身衣裳好不好?”

  然后,严老爷的惩处却让他挡了下来,说的又是另一番说辞。“我相信小恩不会做这种事。当然,也不是在说岚儿撒谎,只是事发突然,以致让她产生一些错误认知。”

  男孩还在呆呆瞪她,无法反应。男人以为他吓坏了,反而连连安抚他。

  即使受伤的是她,还是没有得到像男孩发烧那时的待遇,男孩依然被护着,并且,不曾减少一分一毫的宠爱。

  然后一回、两回、三回,严君离都没有动摇一丝对男孩的喜爱与信任,永远相信,他的小恩是个好孩子。

  弄到后来,她没有成功得到未婚夫的关爱,连男孩也不喜欢她。

  她以为自己是讨厌男孩的,一直到十五岁那年——

  严君离卧病在床,她前去探望,那时,严知恩在一旁照料,她看见他的动作有多轻巧温柔,像是护着什么绝世珍宝,甚至——倾下身,脸庞轻轻贴在熟睡那人的颈侧,流泄依恋。

  那样的守护姿态,绝对不是对待一名兄长该有的!

  她大为震撼,也是在那时正视了自己的感情。

  童年时诬陷于他,争取严君离的目光,那是孩子似的争宠;后来慢慢的,每回挑衅他,也许就是下意识里,察觉他看严君离的目光过于专注,她想争取的,其实是严知恩能回头,也用那样的目光看看她,否则,每回被他的冷漠态度气得哭了,她也不曾去找严君离告过状。

  她知晓他的隐匿私情,却从来没有说破,故作无知。

  他离开严家三年,她本已死心要嫁严君离了,谁知他无预警地又回来。

  从他出现在她身边开始,她其实比谁都清楚,他并不是为她而来,他诱她,只为破坏婚事,不让她嫁成严君离。

  可是她还是心甘情愿往下跳,这男人她想了一辈子,为什么要放过?

  他说她不知羞耻,但她追求所爱,有什么错?命运对她也没多公平,她嫁的人由不得她作主,她只不过想争取一点点自己想要的幸福。

  是,她是利用严君离,拿他当挡风墙,可这天底下,谁不自私?谁不图自身私欲?他若不自私,就不会来招惹她,以求达到自身目的,他自个儿又清高到哪里去?

  严君离也一样!表面上是仁厚宽容,心里又何尝不偏私,一心只为那个人?

  说好听些是帮她,事实上他娶她,还不都为了保全她腹中那个人的骨肉!

  她骗了严知恩。严君离在病中,口口声声喊的全是他的名字,字字凄伤,万般不舍,她瞎了才会看不出那是什么样的感情。

  他也虚伪,他也在利用她、利用这桩婚姻让严知恩断念,就像幼时她落水的那一回,表面安抚她,心却是向着严知恩。

  他们一个是她献上童贞、全心深爱的男人;一个是她托付终身、共偕白首的丈夫,可是谁又真正珍惜过她?

  心爱的男人对她不屑一顾,她的丈夫心里也没有她,她未来的人生,注定只能守着凄凉空闺,度此余生,他们就没亏欠她吗?

  她算什么?说穿了不过是这两个男人扭曲畸恋下的牺牲品,一生全教他们给毁了。

  为什么她必须得到这样的对待?不,她不甘心,万般地不甘,怨恨丛生。

  她若不得善终,那也决计不放这两个男人逍遥快活!

  “大夫说,你该放宽心,好好静养。”严君离进到寝房来,好言劝着床榻上形容憔悴的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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