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道他打了好几通电话,无论是手机,或是家里的号码都同样没人接听,虽然理智告诉他大概只是不方便接电话,但一直无法平静的情绪却让他愈来愈烦乱,总是忍不住猜想着她是不是不愿意接他的电话,或是跑到他不知道的地方去散心?
凌初日并不擅长这种平空揣测,愈想只是让心情愈差,连工作都差点静不下心来做。
而就在他想要打第七通电话给她时,却先一步接到纪郁妍的来电,说到夏予兰突然跟她联络,想跟她单独聊些重要的事,而她虽然觉得事有蹊跷,但又不好拒绝,所以就约在这家咖啡店见面,同时通知凌初日来接人……
如果是平常时的凌初日,对于这番零零落落、漏洞百出的说词肯定连理会都懒,但他已乱了阵脚,竟也就死马当作活马医,硬是将预定的会议延后半小时,匆匆赶来一探究竟。
结果当他见到纪郁妍单独出现,甚至对他的追问顾左右而言他,打算随便带过时,虽然并不意外,但失落与厌恶感却是更加深刻——
对这种小心机、小手段,他是一点包容和欣赏的度量都没有,还不如像夏予兰那样,虽然总是有一堆莫名其妙的想法和举动,但至少……是真的就这么莫名其妙,而不是为了故意吸引他的目光。
既然得知纪郁妍只是为了约他出来而借口胡诌,凌初日也不打算多留,没想到当他转身打算离开之时,却见到隔着玻璃窗的店内有个再熟悉不过的身影,似乎正和什么人争执着,于是他想也没想就直接冲进来“英雄救美”,结果见到的就是这令他紧绷了大半天的神经终于断裂的情景。
对于陆尚恩,凌初日虽然不计旧怨,但这笔新仇却让他怒火中烧,尤其看到他抓着夏予兰不放,一副纠缠不休的淫贼模样,一股前所未有的火气在瞬间烧遍他的全身上下,连那副无坚不摧的冰块脸都有了动摇。
是可忍,孰不可忍!
在过去,他是因为明白陆尚恩对纪郁妍也是有心,所以在得知他们两人决定在一起时,也只是坦然放手;但现在,他又为什么来碰夏予兰?难道不知道她是他的妻子?是——他——的!
在场的其他人都察觉到凌初日对陆尚恩的强烈敌意,偏偏夏予兰又笨又钝,还以为他的这番质问是在骂她,心里真是难过得几乎要呕出血来。
“就只会说我,你也没比较好……”嘀嘀咕咕的小声念着,夏予兰觉得又累又烦,真想从这窘境中逃走。
为什么别人谈恋爱都那么幸福快乐,就算是暗恋,也会有种独享秘密般的酸甜滋味,她却要在凌初日对她好的时候,想着这会不会只是夫妻间的义务;在喜欢上他的时候,想着他会不会指责她的出尔反尔;在见他和其他女人在一起时,她甚至没有吃醋的权利?
但是要怪也只能怪她自己,谁教她太轻忽爱情与婚姻,等到真正身陷其中,也只能承受煎熬的苦果。
见她面罩乌云,一脸泫然欲泣的模样,凌初日不再理会那对显然问题也很多的捣乱夫妻,迳自拉着夏予兰走出咖啡店,弯进一条没什么人的巷子,然后才略显无奈的叹道:“怎么回事?你在想什么?”
口气不怎么好。
哼!凶巴巴!她垂着头,心中很不愉快,嘴巴倒是有点快过了头,“我在想……要是一开始没有答应跟你结婚就好了。”
一不小心就说出了不该说的话。
果不其然,凌初日的脸色瞬间就像是即将下起午后雷阵雨一般,阴沉可怕得吓人。“你是认真的?”
夏予兰沉默着,有些犹豫、有些后悔,但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如果没有这桩婚姻,他们可能根本就不会认识,她会照样过着自己的宅女生活,安然自得的用感情以外的东西来充实自己的人生。
但她若没答应这个“互相看上对方家产”的婚约,那么当她以其他方式来认识他、喜欢上他时,至少可以坦然的对着凌初日表明她的心意,而不必为了维护表面上的和平来隐忍烦恼。
夏予兰不想恋爱,也以为自己不会去爱,所以不自量力的踏进了这个婚姻,偏偏千金难买早知道,人生最厉害、最难掌控的就是这个“But”!
这分侥幸的心理让她此刻踏入了进退两难的局面,让她因为害怕被他排斥,不得不压抑住自己的感情和本性,紧紧的守着那条界限不敢越过。
见她这副哀愁、郁闷的模样,凌初日只觉得一颗心像是被无形的手捏得死紧,惹得他又怒又痛。
他不明白是他做了什么不该做的,或是少做了什么该做的,才会让她萌生这种念头,轻易的说出这种话?
这段时间里的温馨愉快,以及那些亲吻、拥抱的亲密行为,难道对她一点意义都没有吗?
他以为他们处得还算不错,至少彼此包容、互相配合,生活和饮食方面也没什么南辕北辙的习惯,堪称适应良好。
他以为她能体会自己对她是不同的,他以为她对自己也有好感,他以为……
像是突然开启了吸尘器的开关,心里那些杂沓纷陈的失控思绪在瞬间都被抽得空荡,凌初日伸手抹了抹脸,原本混杂着各种情绪的脸又渐渐归于平静。
他终于发现自己的盲点——
心里许许多多的“以为”都只是他自己的以为,至于她是否认同或有何不满,两人从未讨论过这些事。
夏予兰总是随她自己的心意生活,所以他以为她嘴里没抱怨,就是心里乐意,直到刚刚她开口对他说——如果没有答应和他结婚就好了。
“如果你这么觉得的话……那就随便你,我会配合。”冷硬的扔下一句,凌初日转身就走。
不是不难过,也确实舍不得,但既然她说了,那么无论是她想要什么或不想要什么,他……会努力成全。
即使遭到这般严重的打击,凌初日仍然怀抱着满腹的烦躁苦闷,相当敬业的回到公司继续把他该做的事做完。
或许是他掩饰得太好,或者是他早就习惯了隐藏自己的情绪,竟然无人发现他其实忍耐得都快要吐血,只有一向和他亲近的小妹凌初星似乎察觉了几丝异状,在会议上多看了他几眼,但也只是在会议后来到办公室问他是否身体不舒服,得到否定的答案后又有些困惑的转身离开。
“对了,大嫂好吗?”手都已经握上了门把,凌初星突然想起那个有趣的嫂子,于是又转头看向微带倦意的大哥,心血来潮的问道。
凌初日微微一怔,随即不动声色的回道:“没什么不好。”
自己已经如夏予兰所愿,随她决定这个婚姻的发展,她还能有什么不好吗?
不好的人是他!
一直以来他都是掌控局面、操纵决定的人,几时有过这般任人宰割的时候?
直到现在,轮到他成为刀下鱼、俎上肉,才终于明白了这种等待宣判的束手无策有多么恐怖。
“过阵子公司比较不忙的时候,我去找你们玩好不好?”凌初星兴致勃勃的问,没有察觉到兄长眼底的黯淡。
“随便,你自己跟她说。”如果夏予兰到时还在他身边的话。
凌初星见兄长一副没兴致聊天的阴沉模样,以为他还在为近日绿油油的股市,以及昨晚传来海外工厂突然闹罢工的意外而烦恼,她偷偷吐了吐舌,识相的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