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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口头上不正经,教导他倒是认真悉心,不但传他武功,也教他读书识字,但他绝口不喊她师父,总喊她“包子”。

  “你有没有良心?我教你武功、教你念书,还供你吃、穿、住,你竟连一声师父也不肯喊?不但不肯喊,还给我乱取外号,叫我“包子”这像话吗?”她不时就一副痛心疾首貌,指责他。

  “没个名字,要怎么叫你?”总不能直呼她名讳。

  “那什么外号不好取,为何要叫我包子?难道就因为当初我拿包子给你吃?你这是为了不忘包子之恩?”她问来问去,他就是不改口,她嘀咕:“幸好当日不是拿牛杂汤喂你,被叫做牛杂汤,多难听。”

  大部分时候,他拿她没辙,不喊师父这件事,却是她拿他没办法。她偶尔抱怨,仍是尽心教导他,他天资聪颖,肯吃苦,练武进展神速,但过招时,她不准他用内力。

  “师父我内力浅薄,就如一个人断了右手,你这手脚健全的人,怎么好意思用内力跟我拼?”

  好吧,他不使内力,但武功渐强,与她过招时,她每到抵挡不住,便运上内力,一眨眼就将他打败。不是说好不用内力的吗?

  “这叫兵不厌诈,为师是在教你江湖人心的险恶,为师这么用心良苦,亲身示范、教导,你要感恩啊!”

  她根本是输不起才耍诈!反正怎么也说不过她,他也懒得计较了。

  他一住就是两年,两人过着自给自足的清静日子,附近就一座小山城,她对外说他是父亲挚友的遗孤,与他兄弟相称,无人怀疑,也从无人看出她是女子。

  这几天,荆木礼准备了木料,小屋一面墙有些朽了,一早起来,他将它整个拆换,从早修补到午后。时序将入冬,若不早点儿修补,到时寒风灌入木屋,体弱的她可要咳惨了。

  他又做了些包子……她也教他做菜,如今他能烧些家常菜,做的包子比她还美味……放入蒸笼,然后带弓箭到林子里打猎。

  他很快打到几只小兽,回到木屋时,已是夕晖满天,云霞如火如荼,他停在屋侧小坡,欣赏天边景致,抬眼就见她坐在屋顶上,她一身浅灰布衫,身影清柔,沐浴着夕光与山色,如一朵白山茶。她手里抓着一张羊皮纸,望着景色出神,山风微微拂动她发鬓。

  他暗暗皱眉。念过她多少次了,别老是坐在屋顶吹风,她就是不听。

  他进屋,淘米煮饭,做了几道小菜,将猎到的兔子下了锅,加点糖烧着,香味四溢。他另外准备了三勺水熬她的药,她咳嗽的毛病已成痼疾,体质又弱,她备了几个调养的方子,他不时进城拿药回来熬。

  他正等着兔肉煮烂好起锅,背后传来一阵脚步声,他回头,面色不悦。

  “叫你别老是上屋顶吹风,你受寒就咳得更厉害,你又不听。”他长高不少,如今已可与她平视,目光沉峻,牢牢锁住她机灵而满不在乎的美眸。

  “好香啊!今晚吃什么?”梁觅听而不闻,笑吟吟地走进屋里。

  “是你最喜欢吃的烧兔肉,今天的菜都是你爱吃的,晚上多吃点,别又吃两口饭,就说饱了。”她胃口很小,他挖空心思做出再好吃的菜,她也吃不多,体质如何好得起来?他又强调:“往后不准再上屋顶。”

  她横他一眼。“我是师父还是你是师父?”居然对她用这种命令的口气?

  “你是包子,不是师父。”

  “你懂什么?为师上屋顶是在打坐,吐纳山里精华之气,我在练一门高深内功,说不定哪天练好了,内伤也就痊愈了。”她一本正经。

  “我看你明明就在睡觉。”他修屋子时,走出来就见她趴在屋顶上,他以为她晕倒,急忙上屋顶,哪知她是睡着了,他还拿件毯子给她盖,她却在这儿睁眼说瞎话,她当毯子是自个儿从屋中飞上去的吗?“你又在读那张纸了?”

  “嗯,真奇怪,每个字我都看得懂,合起来看,却没办法了解它的意思。”羊皮纸是爹的遗物,爹说上头记载了一套武功,她猜是爹自身的武学,想读通了教给他,偏偏怎样就是读不懂。

  “不懂就算了,还是放弃吧。”他将烧得烂熟的兔肉起锅。“好了,可以吃……”

  “等等,你背后是怎么回事?”

  他一愣。“我背后?”

  “这里,”她按住他右肩后方。“衣服划破了,还有血,怎么受了伤?”

  “刚才去打猎,被树枝勾到了。”他不以为意。“趁热来吃……”

  “等等,你把衣服脱了,我帮你上药。”

  他一僵。“不必了。等等我自己处理。”

  “伤口在背后,你怎么上药?快脱衣。”她收起嘻笑语气,难得展现师父的威严。

  他还想拒绝,她忽然拉开他腰带,他慌忙揪住腰带,只得褪下右半衣衫,俊脸已漫上薄热。“你……你别……”

  “我怎么?叫你脱你就脱,别啰唆。”

  他很无奈。也许她真以师父自居,把他当徒弟,每回他伤在自己无法处理的地方,她就要他脱衣,从不避讳什么,可是……

  “还好,伤口不深。”她仔细瞧他伤口,先擦净血迹,取来药箱,蘸了药就往他伤口抹,细细凉凉的指尖抚上他皮肤,害他瞬间绷得像拉满的弓。

  他强迫自己放松,装作若无其事,垂眼盯着自己脚尖,他能嗅到她身上混有药草香的淡淡气味。她的气味就像她的人,柔弱而难以捉摸,他已习惯她的香味,觉得心安,但近来不知为何,嗅着总有点心浮气躁……

  她突然咳嗽一声,吓得他一震,心虚地赶快望向别处。

  她细声道:“你的脸真红啊。”

  他一窒,有点羞恼。“你明知道我不习惯在别人面前脱衣,偏要强迫我,怎能怪我……我……”

  “脱个衣服又不是叫你脱皮,你干么扭扭捏捏的?”

  “你不是教我“男女有别”?你虽然穿男装,又不是真的男人,我当然要守规矩。”

  “你真死脑筋,规矩是该牢记没错,所谓男女有别,“别”在心里,状况如果不允许,就要变通。你自己无法搽药,我当然得帮忙,难道让伤口放着烂吗?”她轻笑。“何况我看你也不是惦记什么男女有别,你根本是害臊。”

  而她明明知道,还故意逼他脱衣,天底下有这种师父吗?他的脸更热,岔开话题。“我帮你熬了药,饭后记得喝。”

  “嗯。”

  “你听见了吗?”她敷衍的回应教他皱眉。他偶然受伤,或染上风寒,她必定悉心照料他,自己滋补养身的汤药却爱喝不喝,明明身子骨不比他健壮,为何对自己这么轻率?他猜是因为她看过的大夫都说她命不久长,活不到三十,她索性放弃了。

  当初她死缠活缠把他带回来,自己却轻易放弃性命?他绝不允许。

  她干脆不说话了,他又道:“听见了没?”

  “听见了啦。”她又恢复一贯懒洋洋的语气。

  搽完药,他迅速穿回衣衫,两人坐下来吃饭。

  “明天你要进城吧?我写了封信,帮我带去给城东的吴铁匠。”

  “你最近老是给铁匠写信,要做什么?”约莫两个月前开始,她就和吴铁匠鱼雁往返,两人似乎在商量什么,但她只字不对他提。

  “为师的事,小孩子不许多问。”她一副老气横秋的口吻。

  他暗翻白眼。她很少进城,有什么事都派他去做,不论她与铁匠搞什么玄虚,最后还不是瞒不过他?就爱摆师父派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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