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我不想把你让给任何人……”他贴着她柔嫩颈肤低喃。
“我看过你的身子,我们已是夫妻,你说过的,若是一家人,即使死了,也不会是孤魂野鬼。”他低沉沙哑的语气,有无尽眷恋,有视死如归。
“你不要说这种话……”她无法克制地颤抖。“你别去见陆歌岩,如果一定要去,求求你带我去,不然,我们逃吧!你带我逃走,不见得会被他找到啊!”
他听而不闻,扶着她躺下,拉过被褥,仔细替她盖好。
“阿礼!你不能这样做!”他不再理会她,她咬唇,再说无用,他很少固执己见,一旦他认定一件事,就绝不改变心意,眼下求他没用,至少,他没点她哑穴,她暂且忍耐,等他离开,她就放声大叫大嚷,把左邻右舍都引来……
蓦地,他探手伸指,隔被点中她哑穴。
“差点忘了,可不能让你叫人来。”
他这是做什么?这不是将他自己活生生陷入无援的绝境吗?她惊慌,拚命想张口叫喊,却除了双唇勉强张开一缝,半点声音也发不出,她困在不听使唤的躯壳里,惶急挣扎,挣不动半根手指,却挣落强忍的恐惧泪水。
她哭了,晶莹泪水不断滑落,她惊恐的泪眼锁住他,哀哀求他,不要去、求你不要去……
“别哭了,我会回来的。”他怜惜地轻拭去她泪水。“等了这么久,才终于当上你夫婿,我还想多当几年。”
他狠下心,不再看她令他心软的泪颜,转身离去。
房门关上的刹那,她泪水绝望溃决,悲痛的呜咽充塞她全身。
为什么?她病痛缠身,早已准备随时离开人世,为什么就在她终于想抓住不敢奢想的幸福时,上天却要残酷夺走?
她心脏蓦地剧痛,仿佛被一柄匕首插入,她奋力咬牙忍耐,不行,绝不能在这时候发病,她还得救他……可是怎么救?她身不能动、口不能言,连这房间都走不出去,要怎么救他?
她泪水急狂,眼中看出去茫茫一片,窗台前高烧的红烛都变成模糊的光晕,枕头湿了一大片……她忽觉枕上有什么细小坚硬的东西……是他买给她的珍珠耳环。
珠链压在她脸颊上,物仍在,而他,还会回来吗?
要怎么救他?她身不能动、口不能言,连这房间都走不出去,要怎么救他?
下雪了。和她相遇的那日,也是个下雪天。
荆木礼出了城,策马直奔獐子坡,此坡离城不远,他抵达时,离约定时刻还有一刻钟。
陆歌岩比他更早,他身着白衣,坐在火堆旁,黑衣人坐在不远处。
“你来得真早,迫不及待想见我吗?”陆歌岩微笑,火光映得他俊颜忽明亮忽阴沉。“你的新婚妻子呢?”
“她和你我的仇无关,你放过她吧。”他将马匹留在树后,走到火堆旁。
獐子坡地势较高,他遥望城内,城中人家多已歇息,只有寥寥几处灯火,他轻易辨认出他的家,那点灯火虽微弱,但与众不同……
那是洞房的花烛,在那烛火里,平安的她,是令他无惧的支柱。雪花落在他痴望的眼皮上,融了,湿湿凉凉似泪……
她还在哭吗?不曾见过她落泪,她的泪水几乎摧毁他离开的勇气。
“喔?我要杀的人,居然跟我讨价还价,这倒是第一次遇到。”阴魅眼眸瞧向黑衣人。“挺有意思的,你说是不是,阿卫?”
黑衣人缄默,表情显得有些无奈。
荆木礼沉声道:“我有一事求你。”
“嗯?你说吧,不过你说你的,我可不一定答应。”
他暗咬牙。“不论这一战结果如何,请你不要伤害我的妻子。你要报仇,冲着我来就是。”
“这怎么行?那天说好了,我以一对二,现在你要我平白放过她,我不就亏了?”陆歌岩悠然笑语。“算了,我卖你个人情,你乖乖让我一剑宰了,省些跟你打架的力气,我可以不杀你妻子。”
“不。”他断然拒绝。“还没跟你较量过,我不见得只能坐以待毙。”
“嗯,所以你还想跟我一战,也许会侥幸胜我;万一你输了,你也想保住你妻子,这算盘打得不错啊,不愧是生意人。”陆歌岩弯起俊魅笑眼。“我拒绝。要我不杀你老婆,除非你杀了我。”
“那就动手吧。”荆木礼退开两步,凝神注视对方的一举一动。
上回是他没有提防,才会被偷袭,对方靠的是出其不意,真实功夫不见得胜过他,他仍有胜算。
“好!”陆歌岩起身。“我就等你这句话……”话音刚落,荆木礼右掌已拍到,这一掌速度极快、掌力沉猛。
既然无法看清对方招数来路,就由他抢攻,逼对方露出破绽。
他出手快,陆歌岩反应也快,他左手挥出,接下这一掌,却被震退两步。
荆木礼暗喜,这一掌他出了全力,对方显然抵挡不住,看来他还有一搏的机会。
“真是的,你这小子一点江湖规矩都不懂啊。”陆歌岩调匀呼吸,笑道:“哪有人一开始就下杀手?得先打声招呼啊,我太低估你,只出三成力,差点挡不住呢。好吧,既然招呼也打过了,我就不和你客气了……”他右手往腰间一探,抽出软剑在手,他眸中光芒如剑光冷厉。
“让我看看,你配不配得上她。”他低吟,手腕一振,软剑如铁尺般直刺而出,直指荆木礼咽喉。
荆木礼来不及思索这话的涵义,只得拔刀应战,他刀法刚猛,对方剑术却诡异轻灵,转眼间他身上连中三剑,溅出点点鲜血,所幸伤得不深。
“你功夫不错啊,可惜缺少临敌的经验。”
他瞬间又中两剑,陷入苦战。对方似乎存心戏弄他,每一剑都见血为止,他并不慌张,刀法仍严谨不乱。
“你很有胆量,明知赢不了我,居然面无惧色,一点都不害怕,你已经置生死于度外吗?是为了你的妻子吗?”
对方好整以暇地发话,显然把他当成逃不掉的猎物,要在恣意玩弄取乐后才杀死,他身上伤口越来越多,血也越流越多,湿了手掌,握刀不稳,忽然刀身被银剑缠上,对方力一收,他的刀竟不由自主地脱手。
陆歌岩伸手夺刀,笑问:“你还不投降吗?”
他临危不乱,放脱了刀,双掌齐出,正中对方胸口。这一下出其不意,陆歌岩被打得一晃,放脱了刀,他顺势将刀抢回。
陆歌岩脸色微变,手中银剑如霹蛇,陡然绕上他颈项,剑身贴肉,只要他劲力一收,立时就将对方颈子绞烂,胜负已分,但他的对手却怔然不动……
不对劲!荆木礼刚夺回刀,就见远方城中,那点支持他的微弱灯火变大了,形状扭曲……那不是一般灯火,是火灾?他的家失火了?
她一个人在宅中!他霎时浑身冰冷。心脏冻止,忘了自己身在何处,也忘了死亡的白刃就勾在他颈上。
陆歌岩只须一抽银剑,就能让他人头落地,但此刻他也不动,凝视荆木礼,那双沉冷坚毅的黑眸中完全没有他,阴冷墨眸揉入极微笑意,手腕轻扬,无声无息地收剑还鞘,还给荆木礼一个皮肉无损的脖子。
荆木礼这才回神,瞧他一眼,奔向马匹。
第10章(1)
明知陆歌岩就跟在背后,荆木礼无暇回顾,不断鞭策坐骑。
说他自私也好,他宁愿自己看错,失火的是别人的屋子,不是他的家,她正在床上动弹不得啊!若是失火,她怎么逃得出来?好端端的又为何失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