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等一下。”
一个预期之外的嗓音突然响起,梁怡君先是傻了一下,全身的肌肉不禁紧绷起来,缓缓退了两步,回过头探向他的工作间。
吓!是、是他……他平常这时间不是都还在睡吗?怎么现在会出现在绘图桌前?
“老、老板……”她嗫嚅着唤道,比起和猫咪打招呼的音量要弱了一半以上。
严允哲抬头瞄她一眼,随即又低头将目光放回眼前的工作上,“老什么老?是有多老?”还老两次。
他干嘛跟她抬这种杠?害她都不知道该怎么反应……应该不是在说笑话吧?
“你刚刚叫我有什么事吗?”梁怡君决定忽略那个复杂的反应问题,直接请示老板有何命令。
“花子变胖了,你有喂它其他东西吗?”
她赶紧摇头,“没有啊!就照你所说的,八分满。”
“每餐都有吃完吗?”
“嗯,一下子就吃完了。”她看着严允哲的头顶,规规矩矩的回答,他连发问时都没抬起头,大概是在赶工吧?
这样也好,他不要用那双仿佛凝视着猎物的目光盯着自己的话,她也比较不会紧张。
才这么庆幸着,就见他坐直身子,锐利的眸光准确的捉住她的视线,那微微带着一丝惊讶的审视让她困惑,却只能呆立在原地不敢动弹。
“原来如此,它喜欢你。”下了一个不明所以的结论,严允哲原本抿直的唇线微微勾起,不经意的也将她高高提起的心给撩动了一下。
花子这小家伙个性古怪,虽然并不挑食,但要是喂食的人得它欢心,它就会献宝似的努力将饲料给吃光,不像平常总是一顿饭要分个三、五次来少量多餐。
猫变胖和它喜欢自己有什么关联吗……莫名其妙的低头看了仍在自己脚边挨蹭的花子一眼,梁怡君想了想,跟着回道:“我也喜欢它。”
闻言,他轻轻哼笑一声,随即又低下头去忙他手上的图,“很好,从今天开始它的饲料减成半碗,想必你们之间的友情可以为它弥补这点饥饿。还有,去烧开水,好了叫我。”
轻轻的应了一声,她几乎是落荒而逃的跑进厨房,先将他要的水放上炉火,然后才抱着饲料罐子坐在狼吞虎咽的猫咪旁边,不安的发着呆。
他似乎没打算要出门的样子,所以……她今天得在他眼皮底下做事,必须表现得勤奋努力,不能像之前那样温吞了吧?
虽然自己平常也没有偷懒,但是他待在旁边感觉就不一样,想起方才自己仿佛一只被狮子的目光钉住而动弹不得的兔子,梁怡君的心跳又急促不定了起来,既紧张、又慌乱,其中还夹杂了一点点令她脸颊泛热的奇妙心思。
一定是她最近整理他的书堆,顺便读了几篇关于他的采访和介绍,所以才会觉得不自在吧?
毕竟她身边从来没出现过名人,虽然觉得他易怒又难亲近,虽然告诫自己不要对他有太多想法,但多少还是会对他生出一点好奇,绝对不是对他有什么奇怪的意图!
笛壶的尖锐声响打断了她不知在说服自己什么的内心戏,梁怡君赶紧起身关了火,正要听从老板吩咐的去向他禀告,才刚转身就见到那个高大的身影出现在厨房门口,强烈的存在感让整个空间仿佛被压缩似的,差点让她喘不过气来。
严允哲没去理睬她那个好像老鼠见到猫似的退缩反应,只是从柜子里搬出茶盘和茶叶往餐桌中间一搁,然后指了指自己对面的座位,以他自认温和的语气道:“坐下。”
梁怡君战战兢兢的端坐在他对面,不明白他为何突然要这么做……难道是觉得她不适任,想叫她走人?
无视她的满脸惊惶,他熟练的泡茶温杯,最后将一杯澄黄的茶摆在她面前,“喝吧!”
“……谢谢。”这个阵仗到底是在做什么?
“我有件事想问你。”丝毫不浪费时间,她才刚拿起杯子,严允哲就直接开口进入正题了。
而她就像接收到矛盾指令的机器人,手中端着茶却不知该喝或是该放下,只好傻傻的捧在手上,等着他的垂询。
他抬眼默默的盯着她,看着这颗棉花糖像是沾了水似的,渐渐在他目光下愈缩愈小,严允哲终于忍不住啧了一声,不耐烦的发起牢骚,“拜托你不要这么怕我行不行?我又不会对你怎样!你这样紧张兮兮的到底是想吓谁?”是有被害妄想症吗?
梁怡君在他的质问之下先是缩了缩身子,习惯性的避开他的视线,但或许是想和他友好的冲动胜过了那股不知所措,原本总是怯懦的心里冒起了一股突来的勇气,让她小小声的回嘴道:“你、你不要这么凶,我就不会这么怕你了啊!”
她弱小的反击让他啼笑皆非,“拜托,我什么时候凶你了?”他大概半年以上没这么和蔼过了!
“刚才……”她垂下眼,小声嗫嚅,“还有现在。”
“我讲话就是这副德行,你最好赶快放宽你的标准。”她的“勇敢”回应让严允哲莫名的乐上心头,但嘴里还是冷哼一声,一脸跩样的下令她配合。
梁怡君没再吭声,只是轻轻啜了一口茶,心里不解,他就是想和自己探讨关于他的态度问题而已吗?
看着她秀气的姿态,干净圆润的指尖捧住深褐色的紫砂杯,衬得她的手指益发白皙细致,再加上那双低垂的长长睫毛,抿着杯缘的淡粉唇瓣,严允哲突然又想起之前面试她时见到的微甜笑意,喉头瞬间莫名的干燥发紧。
一股男性的欲望倏然翻涌而上,差点让他起了反应,严允哲暗暗的大吃一惊,赶紧收回精神,将差点跌入流沙的理智硬是扯了回来。
原来睡眠不足会有这种发情似的后遗症……太可怕了!
他移开目光,抬头饮下一杯茶,随即故作无事的发问:“我这两天回来时看到门口的灯亮着,是你开的吗?”
梁怡君听他这么问,也跟着愣了一下,脸上又开始显得不安。“是啊!因为天黑得愈来愈早,晚上六点就已经暗了,附近也都开了灯,如果只有这里暗暗的,说不定会被以为是废屋,而且你回来的时候,有灯光的话也比较好走路吧……”
她愈说愈小声,飞快的瞟了他一眼后又避开目光,“这样是不是不好?我以后不会擅自决定了……”也许他就是喜欢让这里维持最原始的废屋形态。
听着她又开始显得退却的轻软嗓音,严允哲无奈的叹了一口气,“不,我只是想知道你为什么这么做而已,而且当我回来的时候看到有灯亮着,其实是很高兴的,谢谢你。”
不同于方才那如同野火般迅速窜烧的渴望,她这点小小的心意如同微暖的水流,滋润了他的同时,也让严允哲因为那盏灯而微荡的心动摇得更加厉害。
虽然她的理由有点好笑,但那分心意令他愉悦是不争的事实,而他一向直来直往,也不打算隐瞒自己的欢喜,大方而坦然的道了谢。
这堪称温柔的道谢让梁怡君愕然抬起头,迎视着那张因此显得缓和却更加夺人目光的脸庞,感觉自己的颊边隐约而莫名的烧烫起来,心里也像是跑进了一群篮球选手,让她的心跳声如同运球一般咚咚咚的狂跳不止,仿佛整个身体都要跟着震动。
对严允哲的畏怯,此时却化为难言的羞涩,她握着手中微带暖意的茶杯,绞尽脑汁想要把握这个机会再和他多说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