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1)
向府书房外,贴身侍候的仆人懒洋洋打着瞌睡,身体也随着左右摇晃。
“砰”的一声响,里面传来东西落地声,仆人受了一惊,猛地惊醒,透过门缝往里瞧,一方砚台正在地上打着旋,溅了一地墨汁,不过这不是最奇怪的,细眼瞧去,书桌前砚台边站着的是自家四小姐,向幼菡。
看着向来爽朗可爱的小主子一脸惊惧,心里越发好奇,附耳过去细细听着。
“菡儿,你没有听错,要嫁的人,就是你。”这是向老爷无奈的声音。
双眸圆睁,向幼菡消化不了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呆呆看着自家老爹的脸,企图找到一点被捉弄的痕迹。
可惜,她失望了,向老爹脸上只有深深的为难和不舍,所以她深吸口气,握紧拳头倏然转身,在心里默念百遍要冷静,这才又微微笑着转回来,无视自己浅蓝袍袖上沾染的墨汁,温言说道:“爹爹,您在捉弄我,对不对?”
看着爱女郑重其事的模样,向老爷一愣,原以为会迎头一阵狂风暴雨,却没想到小女儿还能保持冷静,心里更加确定自己这个决定的正确性,干脆就硬着头皮摸摸乖女儿的肩头,“乖菡儿,爹爹的乖女儿,我知道你最孝顺了,这件事情还真的非你不可。”
“非我不可?”向幼菡继续微笑,却在下一刻将原本凝重的表情换成一脸忏悔,上前紧握老爹的手,琉璃般晶亮的眼珠转来转去,泫然欲泣,“爹爹,菡儿知道自己不该弄脏您的字画,摔碎您的砚台,也不该假扮男子捉弄姨娘、调戏二姊,更不该赖在书房内耽误您正事,我这就走,女儿保证三个月内绝不会再做一件坏事,爹爹您不要开这种玩笑,好不好?”
“当真?”听到这些发自肺腑的忏悔,向老爹感动的差点落泪,“我就知道菡儿最乖巧,不枉费爹爹这些年的疼爱。”
听到这些话,向幼菡紧绷的心思终于放松一些,感动了;能有所感动就说明是骗自己玩,说不定吓唬自己也未可知,思及此,她拍拍向老爷的肩膀,洒脱的笑笑,“爹爹,就知道您又捉弄我,哼,不理您了,我自己玩去。”
“捉弄你,爹爹怎么舍得捉弄你。”向老爹一脸无辜的说道。
“那您刚才还说什么嫁人、嫁人的。”她又不是七老八十的人,怎么能瞬间遗忘刚听到的消息,何况那消息对自己来说简直是晴天霹雳。
“那不是捉弄。”向老爹瞪眼表示自己的真诚,“爹爹的感动是真,可婚事也是真的。”
听到这消息,真想两眼一晕直接倒地,不过向幼菡身体一向康健,怕是只能打晕了。
不过她不晕倒,并不能代表不吃惊,如果此时此刻还能保持冷静,她向幼菡就不是古灵精怪的向幼菡了。
“见鬼的,这竟然不是骗局,我为什么要嫁人?”
嫁人,嫁鬼吧!
她向幼菡是谁,她是卞城府向家最宝贝的小女儿,且不说这卞城府有没有男的可以匹配自己,就说家里上面还有三个姊姊,个个才华卓著、貌美如花,这婚事怎么也不会落到自己头上呀。
丝毫不奇怪爱女的不满表现,向老爷一脸沉痛,完全没有嫁女儿的喜悦感,看着爱女来回踱步,欲言又止,终究还是长叹一口气,“是爹爹对不起你。”
“幼菡不要听对不起,我想知道原因,简直莫名其妙,姊姊们都还没嫁,怎么突然提起这件事?”向幼菡很不开心,不是气极也不是恼怒,只是觉得眼前的事情简直就是滑天下之大稽。
“怎么是莫名其妙呢?乖菡儿,来来来,随爹爹坐下,我仔细讲给你听。”抓住女儿的轻柔纤手,向老爹有些愧疚的拉她坐到一边木椅上,语重心长说道:“事情要从十年前说起,说起那一年呀……”
“打住。”举起双手打断老爹的话语,向幼菡翻翻白眼。
十年前,开玩笑,别说从十年前开始说,就是从一年前说起也能唠叨一整夜,老爹就是有这个本领。
“爹爹,我只想听重要部分。”她干笑。
“好吧,简单说就是,慕家逼婚了。”向老爹听从女儿的话,言简意赅的说明。
口中的香茗差点喷出口,向幼菡愣住,逼婚?慕家逼婚关自己什么事?让他直接说,老爹也不能这么直奔主题,人家要知道理由啦。
“逼婚?这么严重?”她一脸怀疑看自家老爹。
在她看来,事情怎么也不会到逼婚的地步,倒像是他的阴谋,说不定是嫌弃这么多女儿都赖在家里不肯出嫁,所以想出办法恐吓。
向老爹沉沉叹口气,“就是有这么严重,而且你爹爹我一生的清白都要毁在这事情上了,活了这么多年,我向来是言出必行,没料到会坏在这件事情上面。”
“爹爹,如果幼菡没记错,向慕两家的婚事不过是当年一句戏言,怎么会弄到今日逼婚的地步?”
她可不傻,管家老伯早就说过,当年两家长辈只是玩笑话说是要订下婚约,怎么今天变卦了?何况那婚约还不是针对自己,而是大姊向幼蓝。
“就是呀,爹爹也一直以为当年婚约不过一句戏语,才任由你大姊找了心上人,谁知你慕伯父却是当真,这不,前几日就有媒婆上门要咱们应下婚事。”
“我怎么不知道?”
“你前几日不是扮男装出去玩了吗?”向老爹很无奈。
不守府内规矩,女扮男装随意外出,这在民风淳朴、教化深严的卞城府来说,简直算得上肆意妄为、丢人现眼,可对于自己这个顽劣搞怪小女儿,他实在是舍不得多说一句。
平时惹了祸,不等她哭着求饶,单是看着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眨巴眨巴的模样,都忍不住心起怜惜,更别说什么斥责之类的,那可比要自己的命更严重。
“对喔。”向幼菡可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妥,毫无愧意,“爹爹原来您知道我偷偷出门呀。”
“我不只知道你出门,还知道你钱包被窃,不然你以为帮你追回钱包的壮士是天上掉下来的?”向老爷的表情又委屈又无奈。
“原来如此,怪不得我每次被偷,总有好汉从天而降。”恍然大悟感慨一句,向幼菡脑筋转了几圈,终于又转到原来的问题上,“别搅乱话题,爹爹您还没说清楚逼婚的事情。”
“哎,菡儿呀,说来还是爹爹对不起你,那婚事爹爹原本只是随口一说,再者说也确实不是给你订下的,只是前几日你慕伯父遣人来逼婚,又送了爹爹最喜爱的书画茶具……呃,最重要的是,爹爹觉得慕家小子人品不错,所以就答应了。”向老爹遮遮掩掩说道,目光不甚坦然的看向自己的宝贝女儿。
“所以,您就因为几幅古画和一些俗物,就把自己的女儿卖了?”向幼菡一脸黑线,毫不留情揭穿自家老爹,“那把大姊嫁过去不就好了,喔,我忘记大姊心有所属,那二姊、三姊也都不错呀。”
“你二姊……”向老爹欲哭无泪,“她也有了心上人,若不是这婚事出现,我还被那丫头蒙在鼓里呢,你二姊上次远游被人搭救,荒山野岭的两人相处下来,日久生情,这……实在是不好办呀。”
“三姊呢?”向幼菡默然,二姊的性子向来刚烈,勉强她做一些事情简直比杀人还难,不过三姊一向温婉贤淑,如果自己去哀求,肯定会手到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