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世?!”韩永在的声音拉高了些。“那她肯定很伤心。”
“对,她同学会还没结束就哭著离开了,我是罪人,天啊!我是罪人!”简洁在电话那头仰天长啸。
“所以……你打这通电话给我的原因是?”他有预感,简洁不会单纯的只是打电话来跟他报告闯祸的事。
“原因是……我之所以会成为罪人都是因为我太、太、太担心我的表哥至今三十三岁了还孤单一个人,所以我才会跟我同学多聊,想说不知道可不可以帮你找到一个超优质表嫂,谁知聊到后来变了样,你说,我会变成罪人你是不是也要负一点小小的责任?”她硬是要牵拖。
听著她的歪理,韩永在嗤笑一声。“强词夺理。”
“是不是强词夺理都没有关系了,重点是,我良心不安,我在想……”
当她讲话拉尾音时,韩永在有点头皮发麻,感觉简洁好像准备设计他什么似的。
果然,下一秒简洁就说:“韩永在,既然你到现在都还是单身,我那位同学未婚夫也过世了,要不,你去追她好吗?你们看起来真的很相衬,而且你是那么的好、那么的体贴善良、那么地仁心仁术……”拚命给她表哥灌迷汤,连仁心仁术都说得出口。“你一定能让她重新体验爱与被爱的幸福喜悦,安慰她伤痛的、寂寞的、孤独的芳心。”
韩永在手抚著额,觉得头痛没辙,忽然喊她。“简洁!”
“干么?”
“三个字。”
“你、愿、意?”简洁眼睛一亮,满怀希望。
他用不带任何责备的语气笑斥她。“办、不、到!”
“呴!”简洁哀嚎跺脚。“干么拒绝?要是你亲眼看到她,一定也会跟我一样,觉得她超适合你,再说,表姨不是也一直催你快点交往个对象结婚,你怎么不试试看就直接拒绝?”她搬出表姨来助阵。
“我妈?”韩永在偏头想了一下。“还好吧,我今晚陪她吃饭,她没有唠叨这件事啊!”
因为工作的关系,他平常居住在田尾,母亲则和继父一起住在台北,他平均一个月会上来台北一趟陪他们吃饭,母亲和继父的生活平和融洽,不需要他来费心插手,而母亲也很少干涉他的生活,他自己可没听母亲催促过他有关结婚的事,怎么可能简洁会听过?一定是简洁在诓他。
“什么?!原来你今天来台北啊?”简洁哇哇大叫。“怎么现在才跟我说!你在哪里?表姨那边吗?我马上过去找你,然后我再跟同学会的主办人要到她的联络电话跟地址,你陪我一起去找--”
“别闹了喔!”韩永在啼笑皆非地截断她的话,并且狠心地说:“我已经准备回去,就快要上交流道了。”
他没说的是,他在交流道附近的麦当劳买咖啡,结果看见里头有一名穿黑洋装的女子神色忧郁地呆坐在窗边,一开始被那女子吸引住目光,是因为她给人一股超尘绝俗的冷艳感,就像深夜里傲然挺立、独自吐露芬芳的百合花。
等他再仔细一瞧,发现她在哭,顿时被她脸上的泪珠愣住。
那白皙似雪的脸庞、红红的眼眶、被洁白贝齿咬著的下唇,以及默默垂泪的无助模样,狠狠地抓住他的注意力,他不是没看过女人哭,可是眼前这个不只是哭泣的模样楚楚可怜,她还传递著一个讯息--
孤单绝望,一股深到骨子里的孤单与绝望。
不用开口交谈、不用眼神交会,那份感觉如此强烈,他还没看过有哪个人能将孤绝的情感诠释得如此透澈。
她怎么了?遭遇了什么困境吗?
韩永在忍不住看了又看,从到柜台买咖啡到离开店面坐回车上,都还无法移开视线,那张无助垂泪的脸庞严重地延误了他启程的时间。
虽然是素未谋面的陌生人,但是他不由自主担心著她、猜想著她的心思。
莫非她是受了什么委屈吗?有什么事值得她这样哀伤哭泣?
一股莫名的冲动涌出,让他很想上前去,问问看她需不需要帮忙,但是……但是他终究还是压抑下这股冲动,因为那样做太唐突了,他怕会吓坏对方。
所以他只是待在车上观察她,毕竟一个哀怨哭泣的落单女子很容易引起歹徒趁虚欺负,他在这儿盯著,若是有人意图欺负,至少他还能及时出手帮忙。
等著、看著,心情随著那名女子的情绪起伏,感觉闷闷的,然后,简洁就打电话来了,一开口就要他帮忙去追某个被她惹得回想起伤心往事的朋友。
正在伤心的可不只她朋友而已,他这边也有一个……
“咦?”不见了!方才因为接听简洁的电话而分神,没注意到窗边的那位女子什么时候起身离开了。
简洁听见他发出诧异惊呼,好奇地追问:“怎么了?”
“没、没事。”韩永在可没打算跟表妹说他方才盯著一个陌生女子哭泣的事。“我要上高速公路,挂电话了。”
“唉唷~~真的要回去了?都不帮我!”简洁继续哭夭。
“拜!有空再来田尾玩。”韩永在轻笑,不跟她多说,挂了电话。
将手机收进口袋后,他的视线又往麦当劳里头瞧了一圈,没看见那名黑衣女子,猜想她大概在他讲电话的片刻离开了。
韩永在只好收回视线,发动车子,转动方向盘,往交流道开去。
奇怪的是,一路上他开著车,心里却不停涌起一股无法解释的闷窒感……
当韩永在开著车子离开后不久,任筱绿从洗手间里探头出来,眼睛望向窗外方才停著黑色休旅车的位置,发现车子不见、人也不在了,她手捂著胸口,稍稍松了一口气。
虽然感觉对方没有任何恶意,甚至,还从他的表情感觉得到对方似乎很担心,但毕竟是陌生男子,被一个陌生人盯上,绝不是好事。
不敢再继续独自逗留,她匆匆离开麦当劳,往附近的捷运站走去,时间有点晚了,得赶快回去,省得晚归引来干妹任芯宁担心。
她脚步急促,迎著夏夜里带著暑气的暖风走著,忽然,她一怔,发现自己好像……好像在不知不觉中忘了哭泣、忘了悲伤。
这似乎全是因为那个陌生男子的关系,他的盯视让她忽然紧张,因此转移了她的悲伤情绪。
任筱绿自嘲一笑,看来,她还得感谢那位陌生男子,至少,他成功地让她停止了眼泪。
第2章(1)
任筱绿的职务是广告公司的企划副理,名称听起来好听,但是该做的事多如牛毛,上头丢下来的案子一个接著一个不间断,劳心又费神,这工作离职率很高,她算是公司里少数几个撑得够久的员工。
星期四这天,她手头上有一个无洗米的广告企划案,为了要和制米厂及公司都位于南部的让主进行沟通,她带著相机、笔电专程南下。
生活在停车位一位难求的台北市,她平常不太开车,大多是搭乘捷运上下班,只有某些特殊状况才会开车,今天,就是所谓的特殊状况,为了南下,她开车来到彰化一带。
下午与让主见过面,商谈了彼此的概念之后,任筱绿准备开车返回台北。
彰化这里人生地不熟的,放眼望去,触目所及全是绿油油的稻田,以及看起来都长得差不多的户业道路,为了避免她这个“庄脚俗”会迷路,她设定好卫星导航后发动车子,听候卫星导航的指示,开车上路返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