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名妇人抱紧抢救出来的儿子,心有余悸,悲怆地说。
阮香吟闻言,眼眶不由得泛红。望著这满目疮挠、无一处完整的村庄,有多少人被迫生离死别、远离家园,让人不免怨恨起上天的无情。
“芽儿没有其他家人了吗?”
“有一个舅舅。听说在洛阳做小生意。”妇人回答。
阮香吟走向角落,蹲在芽儿面前,以手缉轻拭她小脸上的脏污,柔声地说:“芽儿,别难过了,你娘在地下会无法安心的,大姐姐带你去洛阳找你舅舅好吗?”
芽儿抬起满是泪水的小脸,瞧著她好一会儿,抽抽噎噎地说:
“娘死了,芽儿不要娘死。”
“我知道。乖,别哭了。”
阮香吟不舍地将她轻搂入怀,抱著她小小的身子,喉咙一时硬塞。
“香吟。”
东方堂手里拿著三块大饼,在她身后轻声低唤;方才那名妇人已告知他芽儿的遭遇了。
阮香吟放开芽儿,回首望向东方堂,拿起他手中一块大饼递给芽儿,要她先吃。
东方堂则在她身旁随意落坐,将其中一块大饼递给她,两人心情同样沉郁。
“我这边的伤患都已治疗包扎好了,你那边呢?”
阮香吟有一口没一口地吃著大饼,没有什么食欲。
“都差不多好了。”
东方堂咬了口饼,望著不远处的官兵将挖出的一具其尸首抬出来集体焚烧。
这水源村只有一百多名村民,这场地牛大翻身就死了一半,也让这个与世无争的村庄无法再住人了。
“东方大夫,我们打算离开这里,去投靠亲戚了,谢谢你们。”
方才那名妇人牵著儿子来向两人告别。
几名同样伤势较轻的人,都想离开这个令人伤心的地方,纷纷向两人道谢,告辞。
东方堂和阮香吟望著离去的村民。现在只剩下伤势较重的村民,一时之间还无法离开。
“东方大夫,辛苦你们了。”
王捕头是这次负责救援行动的人,此刻手中也拿著一块大饼,将装满水的水袋递给东方堂,然后盘腿坐在东方堂身旁。
东方堂接过水袋,先交给阮香吟和芽儿喝了几口,自己最后才喝,然后问著身旁的人。
“王捕头,你们预计会在这停留多久?”
“大约再两天吧,等这里大略处理好。东方大夫你们呢?”
这趟救援之行,若非东方大夫亲自出面,县大人也不可能同意派那么多人于来这座小村庄。东方大夫的仁厚善行无人不敬,这回他身旁多了夫人,两人一起行医救世,可谓是天下人之福啊!
“我们会多停留些时日,等伤重的村民伤势较为稳定后,再行离开。”东方堂回道。
“好。到时我会命人留下足够的水及食物,还有你交代的药材。”
东方堂的回答早在王捕头意料之中。吃完手中的大饼后,便起身四处去巡视了。
“香吟,你先在这休息一下,我同王捕头四处看看。”
东方堂交代后,便尾随王捕头身后,打算查看是否还有尚未发现、等待救援的人。
阮香时轻应了声。
目光停留在身旁的芽儿身上,看著她小口小口的咬著大饼,不时将目光望向她,眼底有抹不安;院香吟回她一抹笑,她这才放心继续吃著手中的饼,而阮香吟的视线一直没有离开过她。
又过了两天,伤势较重的村民伤势也逐渐稳定了,官兵将在两个时辰撤离这里。
阮香时煎了药分送给村民喝下,好不容易忙完,一回头竟找不到这两天来跟她形影不离的芽儿,心下一急,张口叫唤:
“芽儿!芽儿!你在哪里?”
“东方夫人,我方才好像看见芽儿往那边走去。”
其中一名村民一面喝药,一面手指著一个方向。
阮香吟已懒得纠正他的称呼。在东方堂宣告她是他妻子后,她对众人东方夫人的叫唤,已无力再去辩解了。朝他道谢后,连忙疾步追去。
好不容易在一间倾毁了一半的屋子前找到正蹲在地上哭泣的芽儿,她这才松了口气。
“芽儿,怎么会来这里呢?”阮香吟在她身旁蹲下,轻轻拭去她脸上的泪痕,柔声问道。
“娘就是在这里被倒下来的柱子给压死的。”芽儿站了起来,手指著屋里,哽咽地说。
原来这里是芽儿的家。
阮香吟也跟著站了起来,望著倾塌了一半的房子,心下不期然窜过一抹不安,打算先带她离开这里。
蓦地,地面一阵摇晃,芽儿惊恐尖叫著抱住阮香吟的身子大哭;阮香吟正欲火速离开,抬头一看,脸色不禁大变,原本未倾塌的房子正急速往她们所站的方向倒下来,她还来不及反应,猛地一股力道将她和芽儿撞倒。
待地面摇晃停止后,她这才发现自己身上压著一个人,那人竟是东方堂;而他身上正被倾倒的横柱给压住,温文的脸上毫无血色。
见状,阮香吟失控地大叫:
“东方堂,你别吓我!”
她急忙要推开压在他身上的横柱,奈何柱子太重,凭她一人之力根本无法推开,急得她眼泪直流。
由远而近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众人皆是听到她的叫声后,由王捕头领先赶来;在见到东方堂的情况后,众人吓得倒抽一口气,慌忙合力将横柱从东方堂身上搬开。
“东方堂,你怎么样了?!别吓我啊!”
阮香吟急得轻拍他的脸,探向他的鼻息,发现还有微弱气息,心下松了口气的同时,眼泪如断了线的珍珠般不停落下。
东方堂痛苦地皱紧眉头,睁开眼眸,勉强朝她一笑,安抚地说:
“香吟,叫哭,我没事”
话说到完,随即狂呕出一大口鲜血,黑眸一闭,昏了过去。
“东方堂!”
阮香吟急忙探向他手腕,这一把脉,知他遭横柱这一压,内伤极重,若非他是练武之人,身强体健,只怕早像芽儿的娘一样向阎王报到去了。
急忙从怀里取出一颗“护心丸”,可以暂时护住他的心脉,不让他的内伤扩散。强自镇定后,她对王捕头说:
“王捕头,这里不能再留下人了,请你帮忙马上让所有的人离开。还有,准备一个担架来,我们大家必须尽快离开这里。”
这里不久前才发生地牛翻身,没想到刚才又发生了一次,虽然较轻微,不像上回毁了这整个村庄那么严重,但难保不会再有第三次。这个水源村只怕是暂时不适合再住人了。
“是,东方夫人。”
王捕头领命,火速命所有宫兵立刻行动,将可自己行走的人先行送离;无法行走的人,一律准备担架将人抬起。最后由王捕头和一名官兵将东方堂移上担架抬走。阮香吟牵著芽儿在后头跟著,众人在一个时辰内全速退离水源村。
阮香吟回首望向已成废村的水源村最后一眼后,急忙脚步加快,跟在东方堂身旁,紧握住他微凉的大掌。
有她在,他不会有事的。
头一次心底感到害怕,怕失去他;直到这一刻,才能体会他在她落海后生死未卜时,内心有多大的煎熬。险些失去他,令她彻底领悟到,她不能再固执了。
等他伤好,她会给他一个满意的答案。
只要他没事。
马车缓慢行进,负责驾车的人是东方府派来的人,奉命来接东方堂回府疗伤。
在东方堂受伤后,阮香时即派人通知最近的龙凤楼分店,在最快的时间内备妥马车,护送东方堂回东方府疗伤;沿途休息的地方,全是龙凤楼各家分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