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自己曾经如此爱她,爱到可以拿出一百个理由来恨她,如今于美月对他而言就像是一团烈焰——伸手碰了就是灼伤自己,没有别的下场了。
思绪至此,他拴紧了水龙头,穿好衣服走出浴室。
“好点了没?”他打开冰箱替两人倒了杯果汁,然后走到她面前坐下。“经纪公司的人不会找你吗?”
这个问题是毫无意义的。从她脂粉未施、一身轻便来看,她今天根本就没有工作在身。他只是单纯想把话题扯远而已。
于美月静静地拿了果汁啜饮一口,若有所思。
不出几秒,她又哭了起来。
伍维光的胸口像是被人给紧紧掐住。他好困惑,这个女人曾经狠狠伤过他,为何她的眼泪还是能让自己心软?
“你到底怎么了?”他皱眉,厌恶起自己。
“我——”她哽咽着,将杯子放回茶几上,眼泪就像是拴不紧的水龙头,一滴一滴不停地落下。
“我认识一个制片,他平常很照顾我,我和他配合了一、两年了,他一直都很照顾我。”
言及此,伍维光后悔自己为什么要过问,他几乎可以想像,接下来她肯定是要说出自己的情史之类的鸟事。
“所以你和他交往了?”他冷冷地问,也在心里苦笑。
“不是。你听我说。”她出言打断了伍维光的猜测,同时伸手擦去那止也止不住的眼泪。“因为他很照顾我,所以我一直都很相信他。”
“然后呢?”他叹气。
“后来……昨天晚上我们一群人去PUB喝酒,他跟我说,他想制作一个节目,内容是和偶像明星的日常生活有关。”
听到了这里,伍维光拿来果汁喝了一大口,等待下文。
“所以他说他想去看看我住的地方,说要看看节目要怎么规划。”她哭了出声,却仍然勉强把话给说完:“可是……可是他到我房间之后,就、就开始对我毛手毛脚,说什么只要我让他上一次,他就会让我更红……”
握着杯子的手掌似乎更加使力了些。
伍维光皱着眉,心里的感受难以形容。像是有叹息,有愤怒,有不舍,但也包括了想逃离这里的情绪。
“……所以他得手了?”最后,他这么问,视线忍不住落在她手臂上的红肿伤痕。
“没有。”于美月摇摇头,拭干了泪水。“我打他一巴掌之后就跑出来了。我不知道我可以去哪里,才会……”
“那你手上的伤呢?他对你使用暴力吗?”
“不是。那是我跑出来的时候自己撞到的。”
伍维光不禁叹了一口气,顿时想起回忆里的诸多不堪。
曾经,他劝过于美月不要和男人太“亲近”,那会引起男人不必要的误会,却全被她当成了耳边风。
他甚至听过男人之间以低俗下流字眼来谈论她,甚至有人在笑他说:“你在帮别人养马子。”
突然,于美月挪动了身子,坐到了伍维光身旁,毫无预警地就埋入他怀里,伸手紧紧抱住他。
伍维光没有拒绝。
她轻轻地问:“我可以抱着你吗?”
“你已经做了。”
她在他胸膛前发出了笑声,细语道:“那你可以收留我一个晚上吗?我怕那个制片还在我那里不走……”
那小小的声音很甜腻。
但是伍维光静静的,没有立刻答话。
“不行吗?”她抬起头来凝视着对方。
“你先待着吧。”他深吸了一口气,将她的身子给推开,然后站起身。“我出去一下。你累了就自己到床上去睡觉。”
见他拿了背包和钥匙,于美月有些错愕。
“你要出去?可是,我今天身上没有香水味不是吗?我连妆都卸掉——”
“是我和别人有约。”他打断了她的话,在门前回头望了一眼。“可能晚点回来。你离开时记得把门锁好。”
“……你和谁有约?”于美月撑着身子,眼底露出了失望。“是女生吗?你什么时候交了新的女朋友?为什么从来都不告诉我?”
一连串的发问逼得伍维光连一刻也不想多留。
“你想太多了,只是个朋友。”说完,他开了门就离开了,留下于美月独自在他房间里。
他知道自己逃避的原因不全然是因为“和别人有约”。
少了胭脂和香水味的于美月,那会让他的身体想起过去的几年光阴。更糟糕的是,人在这样的时刻总是会想起美好的回忆,而不是令人痛心的。
伍维光怔怔地走到了机车位,然后拿出行动电话,静静地盯着。
他想,这通电话拨出去,是为了照顾施文琪的需要,还是为了让施文琪抚慰自己的不安?
也许只是送一顿晚餐。
然而在此刻,这顿晚餐背后的动机对他来说竟变得如此重要。
“你吃过了没?”伍维光打来了一通电话,开口就这么问。
“还没。你吃过了吗?”施文琪左手拿着电话,右手拿来遥控器把电视机的声音调小。
“想吃什么?我待会儿带过去给你。”伍维光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自顾自地询问。
是错觉吗?施文琪总觉得他的语气有些冷漠。
“什么都可以……你方便就好。”
“都可以?”伍维光在另一端笑了出来。“那我要是买到你不敢吃的或是不能吃的,我要负责消化掉吗?”
“啊,说的也是,”像是被人提醒了非常重要的一环,施文琪在这一端笑得很尴尬。“我不敢吃苦瓜。”
“就只有这个?”
“嗯。只有这个而已。”
“那等我……大概三十分钟吧。”
“OK,你骑车小心,不用急。”她不自觉地扬起浅浅的微笑。
然后他俩互道了一声“待会见”之后,相继挂断了电话。施文琪怔怔地盯着电视机,时间仿佛像是慢了下来。
是否该换件衣服比较好?她这么想着。
不,不对。
谁会在自己家里盛装打扮看电视?太可笑了。她甩甩头,甩去那莫名其妙的想法。
她在沙发上如坐针毡,想着要做些什么事来分散注意力,却总是被自己现下的脚伤给打败。反反覆覆折腾了半天,也只不过是过了十分钟而已。
索性,她克制自己不去看着时钟,死命注意着电视机里的新闻播报,试着深呼吸,试着不去想他的五官。
她知道这很蠢,也很逊,但她情不自禁。
阻断她心思的是门铃声。
施文琪几乎是从沙发上跳了起来,她瞥了眼新闻节目里的时刻——连二十分钟都不到。
“来了,等我一下子。”像是担心门外的人久等,她喊了一声,伸手拿来拐杖,吃力地往门口移动。
“你的动作真快——”她挂着笑容开了门,笑意却在门扉开启的瞬间凝结。
“你……”她怔怔地看着门外的颜儒孝,即使他捧着花束前来,却再也无法令她动心了。
施文琪立刻板起脸,只差没甩上门。“你有什么事?”
“你的脚……还好吗?”他的神情有些不自在。
“已经没大碍了。你就为了问这个?”她没给他什么好脸色。
颜儒孝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将花束递上。“我是来向你道歉的。”
施文琪毫无伸手接过花束的打算。
“反正都过去了,我只希望你不要再诬赖我什么。”
“我知道,是我的错。”他低下头,静了几秒才继续道:“寄那封信的人已经被找出来了……是我误会你,真的很对不起你。”
如此沉重的歉意,压得施文琪连呼吸都困难。
“算了。”她别过头去,叹了口气,不愿看他的脸。“我还有事在忙,请你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