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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去香槟山吧--”他说。

  “你呢?你开心吗?”她突然间,柔荑牵住他伸过来的手。“我好久没帮姐姐过生日,我知道她最想看到什么,她最想看到她的小说结局男女主角幸福在一起……”

  他们一起去上坟。

  这次,她唱生日快乐歌,他就在一旁吹口琴合进她柔柔细细时而甜语的声调中。

  “姐姐,他是安秦,你总是写信跟我说的男人,其实我以前遇过他……你记得吗,那次回家,你把我痛骂一顿,说怎么把奖金全给陌生人,至少留一点买‘海豚跳’给你--我今天带很多来,你慢慢品尝--”摊开包得精致的糖,她坐在墓碑左侧,头倾靠粉红石帆。

  “生日快乐,姐姐。”她开开心心,笑着,抬起脸庞看他。

  他停止吹口琴,蹲近她身前。“心蜜生日你很高兴?”

  “嗯,是生日啊!”她拉提她的红色绉褶连身长裙,站起,翩然旋舞。“哪有人庆祝死日的……”

  安秦回眸,盯着她欢乐的身影,不说话、不吹口琴,坐往她刚坐的位置,拿一块她摊在墓碑前的糖。咬下海豚尾鳍,甜得让他想皱眉,但他没有,表情一如往常,清徐似风。他可以当作她开心,不是发烧,没有难过。

  “安秦,我告诉你--”她嗓调依然甜腻,笑颜依然唯美,凑过来拉起他的手,吃下另一半糖。

  “海英也喜欢这种糖,他和姐姐一样。我比较喜欢石榴糖,但是,我如果要一个哥哥,他一定是海英--”

  “苏烨呢?”他收握指尖,被她舔过的灼热还在,导进掌心。

  “阿烨是我很好的朋友,我去参加他小阿姨办的自然疗法研究会认识他,像你和姐姐一样,我跟阿烨分享姐姐寄回来的信--”

  “安蜜。”再次打断她的嗓音,等她目光移转过来,他说:“如果生命允许……”语未道尽,他若有所思看着她,似在考虑是否接下去说。

  田安蜜歪歪头,甜笑,等不到安秦出声,她又跳起舞,迎着风,肢体优美地伸展,像太极结合某种神秘瑜伽。她低敛眼睫毛,微弯双膝,裙摆划地,不见她的双足如何优雅移动。

  安秦盯着她像花缓绽一样的舞姿,终是把话说了出来。“安蜜,我是想过要和你姐姐结婚。”

  “嗯,”田安蜜也说:“我之前就这么觉得,如果我和阿烨一直下去,一定会--”嗓音乍停,圈儿转一半,她不舞动了,也不说了,慢慢站直双腿,穿凉鞋的脚重新露出,裙摆飘飘荡漾,身形微晃。

  安秦起身,扶住她不稳的身形,摸她额头。她柔柔挥开他的手,拉好贝雷帽。

  “你也来对姐姐说生日快乐。”挪脚往粉红石帆前蹲,她望着那照片,说:“姐姐,我戴贝雷帽好看吗?安秦给我的--”回首朝他伸手。

  他蹲下,蹲在她身边,看着石帆里的照片、名字和“永远出航”,缓沉地说:“生曰快乐。”他的手,微探,没碰到墓碑,碰到石帆前的花束,一个风船葛苞膜掉落他掌中。

  田安蜜双手合十。一阵风柔吹。她偏昂红艳脸蛋,对住他。“姐姐跟你说‘谢谢’。”

  他垂眸颔首,一掌覆住她发热的芙颊,凝眄朝阳涌在她眼中闪折沸腾色光泽。

  “该下山了--”将风船葛放进衬衫前袋,他说:“走吧,安蜜。”

  她抓着他的掌,点头站起,又说了一次“生日快乐”,才与他走离漂亮的粉红石帆,结束庆生参拜。

  第7章(1)

  香槟山的步道开满木犀科黄馨花,花香飘腾笼罩,她一个喷嚏也没打,忍得难受还是忍,美颜满溢笑容。

  他知道她很难受。

  纤细身子再也撑不住高烧的折磨,未到山下已瘫软在他怀里,精神萎靡,语无伦次,“姐姐、姐姐”地叫着。

  他知道她很难受,身心都不舒服。

  他抱着她回Segeh。他不知道她家在哪儿,一方面不放心她一个人,便将她带上楼,没去询问旅店人员她的住所何在。他在总统套房为她做诊断,一通电话,要了特殊roomservice。医师在这岛上,备受尊重。

  没几分钟,旅店服务人员跟着一名男驻医把他要的药剂针剂送来。那名极为年轻的男驻医问他是不是怎么了?他反问男驻医田安蜜医师今天什么班?男驻医恭敬回答他,安蜜医师最近都帮他们代班,所以今天没班,明天后天大后天连休。他说他知道了,没什么事,请他们下楼。

  男驻医不好意思地兜出此次研讨会特刊,请他签名。他签了,说他以前大部分时候签死亡证明,来加汀岛,大家待他像Regen那般的明星,让他受宠若惊。他这一讲,才教人受惊于安医师的另类幽默。

  男驻医和旅店服务人员困窘地僵着笑脸,不敢再多打扰安医师,两相急急告退。

  安秦端着托盘,走回卧室。

  “安蜜--”

  “我不要打针……”

  一靠近四柱大床,尚未掀撩薄丝帘幔,抗拒的呓语一声拖曳一声传出。

  “别过来……我不要打针……”

  安秦停在床尾,等那声音弱下,走往床畔桌,将手上的托盘放至夜灯下方。

  他撩柬一边纱幔,捞拧床畔桌上水盆里的毛巾,朝床铺倾身,睬看半睡半醒的田安蜜。他将她往床中央移一点,用微凉毛巾擦拭她颈部,让她舒适些。

  “我不要……”她摇着头,眼睛睁开又眯合。“我不要打针……不可以打我针……”气息虚软,喘吁不止。

  “你也打我针,忘了吗?”大掌抚高她黏额的汗湿刘海,他嗓调沉沉地说:“你欠我一次,得还清。”掌下的热度仍无减退,甚而升高?他探手拿枕边的耳温枪,没几秒,证实了猜测。

  这样下去不行。他离开床铺,将毛巾放回水盆里,取托盘里的静脉注射针筒和药剂。

  “我不要打针……不要……”女人烧成一个女孩,语调柔稚,字句含糊不清。

  “你乖乖的,安蜜--”他上床,配合她神智恍惚的耍赖,宠哄地说:“等会儿,我会给你石榴糖,乖乖的恩?”稍微将她扶坐起身,拉出她一只雪白的手臂垫妥一颗抱枕,绑止血带,擦拭酒精。

  “我不要打针……”她忽地张大眼,泪珠滚落,身子挣动,一手扯掉止血带,转头往枕被埋躲。“我要找姐姐……我要找姐姐……”越哭越伤心。

  安秦皱眉,胸口一阵闷窒。

  “我要找姐姐……叫姐姐泡薄荷蜜……薄荷蜜加盐就好了……我不要打针……”

  安秦额心紧锁,手一伸,覆住她抽 动的肩,慢慢摸上她后脑。

  “我会给你石榴糖。”

  她摇头又点头,依旧哭泣,说要她姐姐在这里。

  他说:“你才刚找过姐姐回来,忘记了吗?你答应我去过那儿,就要好好休息、上医院--”

  她直摇头,哭声闷重。“我要找姐姐……我不知道姐姐如何消失……我要找她问……她都不回答……姐姐不爱我了、不爱我了--”

  安秦眉结难松,说不出任何安慰的话,只觉得胸口炙疼,恍若他也发烧,身体难受,快要爆炸。

  他知道她们姐妹感情很好,她姐姐很疼她,她姐姐最放心不下她,她姐姐和他谈的都是她--一个心爱的妹妹!她喜欢唱歌、喜欢帆船、喜欢夜航、喜欢早餐吃血肠……比起跟男孩到冰淇淋店约会,帆船赛才是最重要!她是海上最勇敢的女帆船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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