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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别、别这样……

  他可以气她恼她恨她,就是别那么伤心的背对着她,她最受不住这个。

  依稀恍惚间,她好似又见到了当年那个俊秀单薄的少年背影,那年的秋天,皇后薨逝,素来爱笑的他也是这样背过了身去,一声不响,却是肩头微颤,彷佛入夜的风清冷得教人不胜寒苦。

  彷佛,此后世上再没有人会护着他,爱着他了。

  “没有……”她喉头似梗住一团灼热,再不及思想,冲口而出,“不是厌恶,阿童从不是这样想的!”一片静寂下,她唯可听见胸口慌乱如擂鼓的心跳。

  “就知道我家小阿童最心疼朕了。”玄清凤不知几时又转过了身来,修眉入鬓、清艳夺目的俊脸笑得好不春光灿烂,大剌剌地一把将她勾揽入怀,哪还有前一刻的痛苦寂寥心伤?

  “你……你……”她气到差点亲手弑君!

  她就是笨!她就是蠢!十二年都一样,每次都被他玩弄于股拳之间,被耍得跟猴子似的团团转,还兀自傻兮兮地为他愧疚为他愁!

  去死吧!大淫魔!

  阮阿童重重地“顶撞”皇帝“龙根”一记,在他痛得缩起身体抽气的当儿,闪电般跳下了床,临走前还不忘行了个恭恭正正的礼。

  “皇上龙体违和,奴婢立刻给您请太医去!”

  “她这是想谋杀亲夫,谋杀亲夫不成?!”

  玄清凤在玉书房里来回踱步一张祸国殃民的美貌俊脸此刻罕见地绷得既严肃又愤慨。

  显然昨夜龙根受创之事,他还气到现在。

  虽说在太医诊治之下,再三保证皇上龙体精血无恙,健壮勇猛无常。可是只要一想到那个可恶的坏丫头居然连自己将来终身幸福都不顾,就那么冲动鲁莽地“冲撞”了他……

  “早晚有一天,朕一定要将她就地正法!”他脚步倏停,大拳一个握紧,恨恨道,“好教她知道,她险些就造下了何等不可收拾的大祸!”

  文无瑕抱着一堆奏章站在一旁,嘴角无奈地挂着微笑,却是气定神闲,不慌不忙地被迫充当清皇的“闺蜜”,聆听清皇那说不清道不明、纠纠缠缠又绝不能教世人皆知的一缕百转情丝。

  “文爱卿,你倒是说说,朕有哪点教她看不上的?!”玄清凤眉眼一挑,端的是幽怨得妖艳非常,看得连同为男子且素来淡定尔雅的文无瑕也是一阵眩然,眨了眨眼后,又恢复从容温文,唇上笑意更深。

  “皇上要听真话?”

  “废话!说!”

  “其实——”文无瑕拉长了音,正欲开释。

  “等等!”玄清凤打断他的话,一手摩挲着下巴,沉吟道:“朕总归是一国之君,爱卿尽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但用字遣词还是婉转好些。”

  既身为皇帝,面子也该顾个一二。

  文无瑕笑容微僵,幸而十四岁状元及第、十八岁执拳尚书之首、二十三岁成为本朝最年轻宰相,腹中墨水诗书自是不缺。

  “咳,那么且容微臣为万岁念上一首曲如何?”玄清凤俊眉挑得高高,颇感兴趣。“哦?朕听着。”

  “弹破庄周梦,两翅驾东风,三百座名园一辨一个空。难道是风流孽种,吓杀寻芳的蜜蜂。轻轻掮动,把卖花人拓过桥东。”文无瑕嗓音清雅悦耳,漫然轻吟,笑意浅浅,好一番风流文相气度。

  玄清凤一怔,半天说不出话来,绝美无痕的俊脸一点一点地黑掉了。

  可半晌后,又是笑容可掬,声调欢然:“还真、婉、转,嗯?”

  文无瑕清了清喉咙。“微臣有罪,念得不好。”

  “是不太好。”他堂堂皇帝岂是那等整日流恋花丛的“滥蝴蝶”?

  与历朝历代帝王相较,他的后宫已算是十分简约了,所纳嫔妃无不是备有世家背景,或是用来平衡朝中势力,真正临幸过的,还不到一只手拳的数儿,还有见过比他更洁身自好的皇帝吗?

  见玄清凤灿烂笑靥里带着一丝毫不掩饰的不爽,文无瑕眸子低垂,藏住了一抹笑,恭声道:“微臣卖弄错误,请皇上降罪。”

  “罢了,朕又不是那听不得荒诞谬论的昏君。”他瞄了文无瑕一眼,懒洋洋坐回御案后,慢条斯理地呼了半盏茶,这才故作休闲地问:“近年朕都改了不少,这样她还生气吗?”

  “谁?”文无瑕眨眨眼,一脸茫然。

  他一时气结,随即又笑了起来。“爱卿,你今年多大了?二十五有了吧?朕记得你好似尚未许亲啊,不如就让朕来为你作主。”

  文无瑕立时见风转舵,思虑敏捷地拱手禀道:“阿童姑娘心志非寻常女子所能相提并论,然则解钤还须系铃人,皇上,您才是她的那一帖药。”

  “可朕几乎招式用尽,就差没强了她了。”玄清凤理直气壮地叹了一口气,神情煞是怅然。“药再好,她抵死不喝,又该如何?”

  文无瑕面色古怪中带着一丝同情地看了他一眼。

  状似懒散无德,实则杀伐决断的清皇,一遇上了真正心仪的姑娘,也会方寸大乱、心神失常啊!

  心之所至,一往而情深。

  果真没道理可言,没道理可言哪。

  她就知道,对他一点点都不能心软,一点点都不能软弱,否则下场便是被他笑着连皮带骨吞吃得一干二净!

  幸亏她永远保持住最后一丝理智,记住他是皇帝,是一国之君,是这后宫莺莺燕燕的主心骨,还是个蛊惑人心、颠倒众生的绝世大妖魔!

  她除非是疯了才会跳进他那堆后宫女人窝里,过着那“日日盼君至,闲来把醋吃”的悲惨日子。

  十二年来,她也算历经了两朝帝君,先皇还在时,已是后宫满园春色乱纷纷,先皇仙逝,清皇即位后勉强好了些,可是该纳的妃该封的嫔也一个都没漏掉,这些种种的种种,难道她还没看够吗?

  第5章(2)

  “阿童姑姑,你表情好狰狞哦!”一个甜甜清脆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

  阮阿童吓了一跳,回过头来,霎时所有的愤怒全因来人而消失一空。“呀,总教头夫人,您今日怎么有空进宫来?范总教头终于准您出门了吗?”

  笑嘻嘻对着她招手的娇俏小妇人挺着圃肚子,圆圆眼儿笑得弯弯,樱桃小嘴欢乐上扬,通身上下洋溢着天生喜感,令人一见就禁不住生起亲近欢喜之意。“我家爷自然是不肯啦,可皇上发话,他不甘愿也没法子哩。”喜鹊被她忙起身搀扶的动作逗乐了,“哎呀!阿童姑姑,我又不是七老八十的老太太,还用得着人扶吗?而且我这都第二胎了,经验丰富,安啦!”

  阮阿童很是喜欢这个娇小丰润又天真可亲的范夫人,虽然相识不到一年,可范夫人喜鹊却是少数让她敢不顾礼教身分束缚,勇于敞开心房相处的人。

  “来,这儿有锦垫子,坐起来舒服些。”她扶着喜鹊坐入这临水阁里铺就得最舒适的椅子上,命那几个护送来的宫女去沏茶拿点心拿缎毯,这才藏不住喜悦地道:“真好,奴婢还以为得等您生了宝宝后,进宫听封谢恩时才能再见到面了。”

  “别又您呀您的叫我了。”喜鹊挖挖耳朵,还是很听不愤。

  “咱们也不是不认识,每次都这么费劲儿的客套来客套去,我这脑子都快绕皋了。所以往后叫我喜鹊好不?”

  “虽是夫人不嫌弃,但礼不可废。身在皇宫,有诸多不得已,阿童是个奴婢,身后有几千只眼都睁大了盯着、瞧着,是一步也不能行差踏错的。奴婢知道您心善人好,必不会为了这些虚礼就往心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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