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发现,这里似乎像座空城,喷水池的水干涸了,连壮观的花园都成了荒烟蔓草。
“他在这里,只是他在结界里,你看不到他。不过别担心,这座庄园设有一个出入口,可以穿越结界。”
“真的?我都不知道有这么个地方……”
阿波罗摇摇手指,“你知道的,就是那扇不准任何人打开韵门啊!”
恬恩想了想,“你是说……冥王星厅?”
“宾果!”
阿波罗带着恬恩走入城堡,来到冥王星厅外。
“这个入口,古时候称它做奥菲斯之门,也就是很久以前被我儿子以琴音打开的那个冥界入口。”
恬恩无助地看着他,“但是……我不会弹琴。”
阿波罗温和地望着她,笑道;“你不需要弹琴,你是冥后,只要你想回家,这一扇门就永远为你而开。”
是这样吗?恬恩看看那扇没有门把的沉重大门,有些无措。
“把手放在门上,推看看。”阿波罗建议。
“不行……”她推了推,沉重的门纹风不动。
“再试一次,集中精神。”
恬恩将手贴在门上,闭上眼睛。
冥界之门,开启吧!我是……珀瑟芬!
当她再度睁开眼,恬恩发现,自己已经置身于幽暗之中。
这虚无的气息,这阴冷的牢气……不需要更多证据,她已明白--
她进来了,她抵达了冥界。
在幽暗的黄泉之路上,开满了接引之花--彼岸花。
彼岸花,花开开彼岸,花开时无叶,有叶时无花,花叶两不耜见,生生相错,如同生与死,再无关连。
鲜红色的花朵,远远看上去就像是血所铺成的地毯,又被称作“火照之路”,这段路也是黄泉路上唯一的风景与色彩,亡灵就踏着这花的指引,步向幽冥。
走至尽头,是一个渡口,冥河摆渡人卡伦正在那里等待接引亡灵。
看见恬恩,卡伦难得的主动开口。
“你不是亡灵。”
“对,但我必须见黑帝斯……”
“请上船。”
没遇到任何刁难,恬恩上了船,卡伦便摇起了桨,缓缓将船驶离渡口。
浩渺的冥河,渊远流长的冥河。
几千几万年来,沉淀在漆黑河底的,是悬念、欲望、梦想与未酬的壮志,人的一生,所有未完成的愿望,都在这里被淘尽,再不复还。
船再次停了下来,恬恩下了船,步上日光兰之境。
自从恬恩上回在日光兰之境引起暴动,这里已增派三倍的守卫,当她一踏上日光兰之境,她那非属于亡灵的气味,立刻引来了注目。
“站住,你不是亡灵。”
一把雪亮的剑无情地指住她,恬恩害怕地缩起肩膀。
“退下!”一个首领模样的人挡开了那把剑。“她是王后,不得无礼!”
在士兵诧异的表情中,她对那个认出他的人点点头。
“谢谢。”
“请容我护卫您至冥府门口。”
在月光兰禁军首领的护卫下,恬恩安然通过目光兰之境,来到由地狱犬把守的冥府大门。
“赛勃勃斯!”
“汪!”
填满大门的巨型地狱犬一看见恬恩,竟然发出不威风的狗叫声,同时高兴得猛摇尾巴,用着如同绒毯般的大舌头热情地欢迎她。
“我要见黑帝斯,所以我回来了。”她拍着他的大鼻子说道。
赛勃勃斯听懂了她的话,张开他的大脚,让她毫无困难地通过。
恬恩通过冥府大门,大厅里的仆人早已排成两列。
“欢迎王后回府!”他们异口同声地说道。
这大厅,与庄园的大厅一模一样。
“我要见黑帝斯。”
“王此刻在火星厅。”一个声音响起,恬恩仔细一看,发现她就是梅蒂。
恬恩感激地向她点点头,“我去找他。”
岁壁炉里的火渐渐熄灭了,华丽的火星厅慢慢地暗了下来,显得阴森如陵墓。
此刻,他穿着一身黑袍,坐在面向壁炉的大沙发上,在侵袭的寒意中,黑帝斯仿佛毫无所觉,他打开白兰地酒瓶,为自己倒上满满一杯酒。
自从恬恩离开他后,他就几乎泡在酒精里。
且醉且睡。
没有了她,他的永生已经没有任何意义,时间只是永不结束的轮回,他再也不在乎自己是醉是睡或是清醒。
他再也见不到恬恩了,只有在梦中,或是喝得够醉时,才能见到她的幻影。
他是个可悲的天神,他可以主宰他人的生死,却无法让自己因为过度饮酒中毒而死。
天啊!他诅咒永生!
诅咒每一个没有恬恩的日子!让他死去吧!为什么他的心都空了,却还要活下去?
“黑帝斯……”
一抹轻幽的叹息,那如梦似幻的声音。
黑帝斯闭了闭眼,苦涩的唇角,终于有了一丝安慰的笑意。
“你怎么喝成这样?”
她的声音听起来那么近,而她美好的气息回旋在鼻端。
啊,她那混合着乳香及花香的香皂的气味,以及略带玫瑰的芬芳……那是他记忆深处的味道,专属于她的甜美。
“黑帝斯,我来了,睁开眼看看我吧!”
“不……”他苦涩地低语。
“黑帝斯……”
“我只要睁开眼,你就会消失了。”他痛苦的低语。
就算是幻觉也好,他知道这一切都是自欺,可是那又怎样?
他甘之如饴。
恬恩看着他犹如负伤的兽躲在暗处,因为长期酗酒而显得灰暗憔悴的脸孔,止不住的心疼。都是她害得他变成这样的……
“我不会消失。”她忍泪保证着。
“我不信。”
他不信,绝不相信!几百次的教训早已教会他,只要他一睁开眼睛,就会再度回到绝望的深渊里。
恬恩觉得有些鼻酸。
看着他既刚强又脆弱的侧颜,她伸出手,捧住他的脸庞,然后深深地吻住了他。
起先,黑帝斯全无回应,但很快的,他发出一声低吼,翻身压住她,疯狂而绝望地亲吻她。
这是她的肤触,这是她的味道,这是她的容颜……
黑帝斯抬起头,看着被他压倒在沙发上的纤影,强烈的呼吸使他胸腔剧烈起伏。
“恬恩?”他的声音震颤,用力的甩头。
可能吗?她是真的回来了,还是酒精的戏弄?
她对他展露出一抹笑,柔荑贴住他粗糙的面颊。
“是我,我回来了。”
黑帝斯瞪着她,然后忽然间退开。
“你为什么而来?”
他的目光,冷漠得像是在看着陌生人,毫无感情。恬恩的心头不由一阵刺痛。
“我……想念你,”她缓缓从沙发上起身,看着冷硬地跪立在他面前的黑帝斯,“我想回来,和你在一起。”
“你的归属不在这里,你应该回你母亲的身边去。”他冷冷地说。
“黑帝斯……”她痛苦地低哺。
“滚!滚回你母亲身边!就算没有你,我也不会死!我已经认了,这辈子我做错一次,就再也没有挽回的余地,我已经厌倦了一再地证明自己,信任、爱情……统统滚一边去,我宁愿什么也没有,我再也不要让任何人随意摆布我的心!滚,滚出去!”
黑帝斯当着她的面宜泄所有的愤怒,对她粗暴地大吼。
一切……都来不及了。
当她终于领悟自己不能没有他时,她却早已经失去了他。
多么讽刺……恬恩闭上眼,泪水滚滚而下。
“对不起……”
她用破碎的声音道歉。然后拖着仿佛老妪般的脚步,走向火星厅的门口,她觉得自己虚弱得快要站立不住,但还是极力挺住。
从今以后,她该去哪里呢?她该怎么办?她要如何回到那个不曾认识他的生活里?她泫然欲泣,将手搭在门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