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一把拉上马背的汝鸦吓得脸色苍白,赶紧低下身抱紧马脖子,她可从来没骑过马啊!
但尽管她都快要吓破胆了,仍然是不肯叫怕、不肯认输。
他也是,晁无瑾也是,这些有身份的人难不成都时兴在晚上活动吗?没一个把夜禁放在眼里的。
“求我!”李旭忽然道。
什么?汝鸦一脸茫然。
“只要你求我,我就放你下去,要不然,你就得跟着本皇子一直跑,直到我舒心为止。”
这个混帐!
“谁说我一定要听你的……”她突然身子一歪,奋力地想从危险的马背上跳下。
千钧一发之际,一双大手揽住她的腰,将她扣在双臂间。
她惊魂未定的抬起头,看见的是七皇子狂怒的脸。
“你找死吗?”李旭被吓出一身冷汗,在她的耳边咆哮着喊。
“让我下去!”她拼命扭动着身子,愤怒不输给他。
“你总是不听话,对我,你只会反抗。”他有些唏嘘,不过还是让大黑马的速度缓了下来。
最后他们在山坡上停下。
大黑马经过奔驰后,快乐的吃草去了,可汝鸦一点都不觉得黑漆漆的晚上到这里来有什么意思。
第一印象果然都是不准的……好吧,这位皇子给她的第二印象也实在不怎么样,差点把她一颗胆子给吓破。
好不容易可以喘口气,她躲到一边想安抚一下自己的情绪,哪知道人影横挡住她。
“谁让你转身过去的?谁准你站那么远?”
对上他愤怒的脸,汝鸦顿觉几分委屈,“我们要一直这样对彼此张牙舞爪吗?若是如此,那你又何必要我出来?”
“这就要问你了,为什么你就是吝于给我一个微笑,不能只专心于我?”
“你胡说些什么?不可理喻!”
顿了下,李旭忽然道:“今天是本皇子的生辰。”然而他却从华丽喧闹的宴会中跑出来,不自觉地去到她那里。
“生辰?那么一定很多人祝贺你喽!收到礼物不高兴吗?”对他们这些平民百姓来说,生辰就是母难日,有颗寿桃吃就很了不得了。
“哼!他们有哪个是真心的,收受礼物若还要担心对方是不是别有目的,不如不要!”
这样啊……
汝鸦懂了。人心诡谲善变,宫里更胜一筹,晁无瑾从皇宫回来后也是满脸失落,而这位七皇子此刻一脸的迷惘,哪还有之前的狠色暴戾。
她幽幽叹了口气,此情无关风与月,只是一种单纯的心软。
“我不知道今日是你的生辰,什么礼物也没带,不如……我唱首歌给你听?”她笑得诚意十足。
李旭点了点头。
清清喉咙,她很认真地唱了起来,“金银花,十二朵,大姨妈,来接我,猪挑柴,狗烧火,猫儿煮饭笑死我。东西街,南北走,出门看见人咬狗,拿起狗来打砖头,又被砖头咬了手。”
“人咬狗?嗤!亏你想得出来,鬼话连篇!”李旭何曾听过这种民间流行的儿歌,自然噱倒,一笑泯了方才的不愉快。
“生辰快乐!”知道他也只是个想要温暖的孩子,汝鸦大方地伸出双臂抱住他。
李旭如遭雷击,目光霎时僵凝。
她的身上有种香气,不是魔香不是檀香,也不是他在皇宫里闻过的任何香味。
他不知道她从小就浸润在制香的家庭里,久而久之,身上便带着一股能宁人心神的气味。当然,不亲密接触是闻不到的。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无意间发现了她的秘密。
汝鸦抬起头来,刚好看见他仓促的别开眼。
“我送你回去吧。”他嗫嚅。
这次,李旭安全的把她送上马背。
“坐稳,不要怕……就是这样,跟随着大黑的步子节奏就不会被颠下马、踩成人泥了。”
想不到汝鸦习惯了马背上的颠簸,慢慢的大胆坐稳后,她竟然掌握了诀窍,学会了骑马,她大乐不已。
“你确定还要回去?你看起来不太得宠,我把你劫了出来,抱璞也不管你的死活,不如你就跟了我吧?”她的笑让他看得别不开眼。
“无聊!”
“人生岁月,只求唯一,但日子久了也难免乏味,不是吗?”
“别告诉我你贵为皇子,身边却没有侍寝的小妾或通房。”她很明白王公贵族没有从一而终的观念。
“可多了,本皇子九岁就收了四个侧室,如今得编号才能认得人。”
遑论真假,汝鸦都无言了。
他们回到官舍时,夜已经很深了,李旭见她毫不迟疑的进屋,也只好落寞的重新跃上马背,驾马离开。
马蹄响起的同时,风中飘来他低低的叹息——
“不应该有这种感觉的……不漂亮也不迷人……我该怎么办……”
因为太仓惶的进屋,一踏入院里,汝鸦便直直地撞上一堵人墙,差点没往后倒。
人墙霎时抓住她的肩扶稳她,她感觉到那人满手的凉冷。
“无瑾大人?”她有一丝迷惑,天都快亮了他在院子里做什么?而且整个人看起来像是裹着一层水雾,看样子好像在外面站了一夜。
“回来了?”
她点头,小小打了个哈欠,“你在观天象吗?”
他不置可否的应了声,从她出门他就守在这里,直到她回来。
为什么要执着于这种无意义的事他不知道,可脚就是动不了。
见识过后宫种种争宠的可怕手段后,令他对女色方面非常冷淡,无心在朝为宫,也无意于家庭婚姻。
从小就决定了的命运,他只要顺着道路往前走就可以,把红尘俗事了了之后,他就要回山上的道观去,在那里终老一生。
丁是丁,卯是卯,绝无转圜。
但他越来越气自己,仿佛有什么正在逐渐失去控制中。
晁无瑾一个眨眼,把心思尽数敛去,收回手转身进屋。想当然耳,汝鸦也像只小狗似的跟着他后面走了进去。
“我要梳头,梳过头才能上床睡觉。”
突然听到这么一句话,汝鸦的瞌睡虫跑了点。“什么时候立下的规矩啊,要梳头才能睡下?”
“就方才。”
“你、你……”他就是有本事一句话惹恼人,偏她又不知拿他如何是好。“要梳头是吧,我梳就是了。”
进到屋内,她让他坐下,抽起他胡乱束发的簪子,一头黑发随即如瀑般流泄下来。他的头发细软却又乌黑透亮,不管怎么看都令人赞叹,呼吸为之所夺。
“我要用今天买的栉子梳头。”
那是一把纯乌木做的梳子,一体成形,通透黑润,在市集时他一眼便中意,拿了就走。
“是。”她遵命。
看他乖乖低头闭眼的模样,她不禁又有些心思动摇。第一次替他梳头后,虽想着别再梳了,可每次他一开口,她便又忍不住。
他的好看不用多说了,不管任何神情举动都能勾动她的心,甚至连他的指尖她都觉得漂亮。
她真的无药可救了。
他非常喜欢每天这短短的一段时间,她总是非常温柔细致的为他梳理头发,从来没有弄痛过他。
因为要睡觉了,汝鸦并没有为他盘上什么装饰。
“这样满意了吗?”
“还可以。”
“那……祝你好梦喽。”转身离开,她轻轻的掩上门,叹息一声。
如果她不是十八岁,而是五十岁、六十岁就好了,若是那样的年纪,她就能心如止水,不会让自己一颗心爱慕得无处可去,不知如何是好。
心事朦胧又酸涩,那样的椎心,她快要负荷不住了,怎么办?
第5章(1)
窗外,天色已明。
不知打何时起,七皇子李旭变成他们家的常客,从来叨一杯茶喝、路过,到干脆过夜,最后演变成把西厢房据为已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