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退货金额太大,我只是小小业务做不了主,我先回公司跟主管报告再向张经理回复,很抱歉造成贵餐厅困扰。”钱韦伶再度弯身致歉。
前一刻主任要她过来,并没明言发生什么事,或许主任也没先问清楚,否则这么严重的事派她来怎么搞得定,她若傻傻地就同意签退货单,事情可就更难挽回了。
“不管怎么样,那些酒今天一定要退!”张经理只想尽快处理,这样稍晚餐厅开始晚餐营业时,有媒体上门,他才可道出已做出正确处置,确保餐厅供酒质量。
“张经理,可以稍缓一下吗?”突地一道声音窜出,令内心惶惶不安的钱韦伶惊了下,一转头看见来人,更加惊愕。
齐格非神情从容地步上前。
钱韦伶虽拒绝他接送,但想到她要来餐厅处埋葡萄酒问题,他不免有些不放心,一方面也借机来看看这间餐厅关于亚尔酒庄葡萄酒的销售情况,于是便决定跟过来。
他在她到达后不久也来到这间餐厅,向餐厅人员表明是代理商派来的人,问了她跟张经理谈事情的地方,他没急着现身,一方面想听清楚问题,另一方面则是先观察她的处理态度。
听到她强力维护亚尔酒庄信誉,虽是出于工作,他心里仍觉欣慰。
直到这时他才出声,走到他们面前,要处理这件令她感到棘手的事。
“先生是……”张经理纳闷地看着眼前出现的英挺外国男人,这时间餐厅休息中,服务人员不会让客人进来。
“你好,我是齐格非,亚尔,出差到台湾和代理商讨论亚尔酒庄酒品在亚洲的总代理权事宜,听到贵餐厅发生状况,特地跟来了解一下。”齐格非掏出名片递上一则。
张经理接过名片,看见上面头饺,惊诧愣住,意外亚尔酒庄副营运长的突然到来,赶忙也掏出自己的名片,礼貌地交换。
“亚尔先生能过来,那事情更容易处理。”面对普通女性业务员跟法国大酒庄副营运长,张经理态度自是大不同,能跟酒庄副营运长直接反应问题,比起透过代理商更能有效率的求偿。
钱韦伶虽因这差别待遇,内心泛嘀咕,但一见齐格非出现,她竟有种心安,那情绪令她有些意外,于是安静站在一旁,要看他如何处理这问题。
“我已听到大略状况,能否请张经理将那支变质酒交给我检查一下?”
张经理于是将置在一旁桌上的酒杯递给他,方才就是倒了些酒让钱韦伶试饮一口,证明酒确实变质,还另外抽样开了同批的两瓶酒试饮,虽没问题,张经理仍决定全数退回。
齐格非拿过酒杯,看了下酒液色泽,再嗅闻气味,并没饮用就将酒杯给放下,接着拿取变质酒的酒瓶仔细审视上面的酒标,再拿取软木塞嗅闻了下。
“这瓶酒确实变质,且成分掺有甲醇,含量虽不算高,却是劣质假酒没错。”齐格非很快做出结论。
一旁的钱韦伶愣住,还以为他会为自家酒庄的质量信誉做背书保证,不料他竟只闻了下味道就轻易道出是假酒!
张经理对他轻易下断定也颇为讶异。“既然亚尔先生承认亚尔酒庄的酒有严重问题,奉餐厅饮酒客人扬言要提告求偿,还请亚尔先生给予理赔承诺。”
“我只说这瓶酒确实是假酒,并没说亚尔酒庄出产的酒质量有问题。”齐格非看向张经理,正色道。
“呃?”这段听起来矛盾的话,令张经理跟钱韦伶都一脸错愕。
“这酒瓶、软木塞及酒标是亚尔酒庄的无误,然而里面内容物并非亚尔酒庄所酿制。”为证实他嗅觉无误,他这才又端起酒杯,饮了一口,让酒液在口中停留两三秒,便将酒吐回酒杯中,继续开口道:
“这支红葡萄酒的黑皮诺并非产自亚尔酒庄的葡萄园,也非法国产区,而是来自第三世界国家的葡萄酒产区……”不需送检验,他仅凭嗅觉及味蕾便能详细道出成分及葡萄品种来源地,光嗅闻软木塞便能分辨上面残留着两款葡萄酒气味--真酒与被调换的假酒,令在场其他两人惊愕不已。
突然间钱韦伶对他有了很大的改观,先前他总在她面前装白痴,对台湾小吃提问诸多问题,现在面对葡萄酒,他表现出高度专业,整个人散发一股魅力,令她不觉有些肃然起敬。
“这瓶葡萄酒明显被调包,我能如此肯定判断,还有其他理由,贵餐厅侍酒师在开启这瓶酒时,应能知道软木塞早被开过,要不也能在第一时间嗅到酒的异常,怎还会倒给客人饮用?”
“如果不是该名侍酒师太不专业,就是他居中配合或根本是他自行策划此事件,意图让客人向贵餐厅求偿或造成贵餐厅形象损坏,我强烈建议贵餐厅着手调查该侍酒师与那位客人是否有关联。”齐格非神情严肃地分析始末后,要求张经理陪同前往餐厅酒窖,他要亲自检查其他酒品。
钱韦伶也跟着他一同前往地下室,齐格非一一检视张经理指定欲退回的亚尔酒庄的数箱不同款葡萄酒,检查酒标及瓶口软木塞外的封膜是否被动过手脚,并仔细嗅闻瓶口处,一旦软木塞被开欣过,即使重新密封加上封膜,他也能嗅出那些微气味,没多久他便完成全部检查工作。
“张经理打算退回的酒,我可以保证绝无问题,若在这些酒中发现一瓶变质假酒,我以亚尔家族名誉担保,一瓶假酒先赔偿五百万欧元,若造成饮用者身体不适,求偿另计,是否可请张经理将这些酒留下,待这起事件调查清楚后,再决定恢复酒单供应或做退货决定。”齐格非语带要求道,这不懂是为钱韦伶解困,也为自家酒庄护住信誉。
“既然亚尔先生这么说了,这些酒就都留下,而针对那瓶问题酒,本餐厅定会详加调查出真相。”张经理同意不退货,一支问题酒能得到台币两亿左右的赔偿担保,他也就无须担心再发生万一了。
“这件事既跟亚尔酒庄扯上关系,我方当然不会置身事外,我稍后会请律师跟张经理做联络,务必将这起事件尽快处理好,厘清真相。”齐格非交代完,领着钱韦伶一起离开餐厅。
“别担心,就算张经理执意退货,这责任也跟你无关。”见她步出餐厅仍沉默不语,齐格非要她别心生负担。
回想不久前,听到她向张经理道歉赔不是的情景,他心生介意,就算那是她面对工作问题该有的态度,他还是不想见将来的老婆受一分委屈。
“这件事绝对是他们内部侍酒师搞的鬼,若不是个人欠钱找人来设计餐厅,借故敲诈一笔,就是受同业重金委托来破坏这间餐厅名声的。”齐格非说得笃定,经历过商场上大大小小的竞争,一些卑劣手段他可是看多了。
“你很厉害耶!简直可当缉毒犬,鼻子比狗还灵。”钱韦伶这才抬头,朝他扬唇一笑。
她之所以一直保持沉默,不是担心或感到沮丧,早在他现身那刻,她内心原有的忐忑便已消失无踪,她没说话一方面是根本没有她说话的余地,一方面则是专注聆听他分辨假酒及解决事件的魄力,对他不免心生敬佩。
“缉毒犬?”齐格非意外她一开口就天外飞来一笔。“我该当这是恭维吗?”他略歪着脸,低头望向她,面露一抹狐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