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垂下眼,才看见自己的手腕还寄放在人家那里,她看着腕上的他的修长指节。他的指甲修剪得很整齐,也相当干净,而那么干净漂亮的长指,拿过听诊器,签过许多病历,而今,正握在她手腕上……她心口莫名地骤然一跳。
虽然交手没几次,但怎么样也没想过会被他这样握着,不过就是另一个人的体温而已嘛,谁没有体温呢,但当他的烫贴在自己肌肤上时,却像会起什么化学作用似的,惹得她耳根一热,偏偏,她也不是没被异性握过手,她那没有血缘的兄长也牵过她,她却没有现下这番感受。
心思有些乱,浑然未觉电梯已停下,直到男人迈开步伐时发现了自己还握着人家护士小姐的手,他才松开。当他的体温一离开,地才醒神,然后瞅着他顾健的背影,愣了两秒后,小跑步跟了上去。
第4章(1)
双手洗净、消毒后,穿上隔离衣,她看见了那两个小小的身体。两个真的都很小很小,呈暗紫色的皮肤满是皱折,双眼被戴上小小的眼罩,瘦弱的四肢和明显可见的胸骨让她见了心口酸酸的。
“是双胞胎,那个情况稍好一点,这个情况比较糟,呼吸器堵卜推到最强了,还是没办法维持心跳。T综合那边的急救显然没做好,不然不应该这么棘手,两个送进来的对候,都只有一件薄毯包着身体。”张医师一见到他们,详说了情形后,程允玠带着黎础盈接手工作。
“我先来,你一旁看着,别分心,就和你在学校学到的一样,你只管放胆去做,但要小心。”他站在保温箱一侧,食指和中指交叉重迭在的胸部中央,开始向下做适度压陷,并继续提醒着她步骤。“像这样,每分钟大约……00至…………0次。”
黎础盈专注的看他的动作,不敢分神。当然在学校时,她不是没学过这些,都已经有执照的人了,又怎么会不懂他说的那些步骤。但像这种紧急状况她是第一次遇上,又是新手难免紧张,总是有些畏怯,毕竞是一条生命,只是既已走入这途,她总要克服这些心理障碍的。
有我在,你怕什么?她倏然想起方才电梯里,他的这句话。
她看了他一眼,那冷肃神情中带着认真,透着无论如何都要救活这个BABY,笃定,而他那份笃定像会传染似的,她登对信心大增。
他是程允玠,一个冷口冷面,但问诊细心的儿童内科医师,有他在,她怕啥?
黎础盈眨了下眼捷,征征然的。好丰晌,她抬眼看了看墙面上的对钟,指针就落在五点的位置,在这个密闭的,满是仪器声响的空间里,她见不到外而的世界,但等等走出去,她相信依然能见到阳光,只是……
她大脑一片空白,只听见心电图机在一旁狂叫,像在为早逝的生命哀号着——
在他们接手四个小对后,这个新生儿仍不敌死神的召唤。即使已用上了所有能用的急救方式,仍是救不回这个来不及见到这世界一眼的孩子。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新生儿加护病房的,也不知道怎么回到护理站交班的,她似手一直处于忧神的状态,好像做了什么,又好像什么也没做过,直到程允玠突然擎住她手臂,低低问了声:“你去哪里?”
顿了下脚,她悠悠抬眼,看见自已就站在男厕门口。“……咦?”
“你是不是要回家了?”程允玠看着面前这从新生儿加护病房走出后,就处于忧神状况的女孩。他目光沉沉,似手能洞悉她现在的心情。
黎础盈想了下。“噢对,要回家了……我刚刚交完班了?”
他看她一眼,握住她手臂的掌心往下一得,握住她手晚,带着她往屯梯方向走去。“你下班了,等等去吃个早餐,然后回家洗澡睡一觉。”
“……喔。”她下意识跟着他走入电梯。
密闭的空间,仅有他和她,静谧得只有空调运转的声音。明明刚才还很吵闹的,有Baby。的哭声,有仪器的声音,有护理人员走动的脚步声……她想起什么,缓缓抬眼,看向身侧那一大片的镜面。
“那个BABY……连自己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没闻过阳光的味道……”她看着镜面中的自己,喃喃说着。“出生才多久,又被死神召了回去,那为什么上天要让他来这世界?这样有什么意义?”
程无珍眸光闪了闪,没说话,只是按了个键,让原本只亮着一的灯号,多了另一个B一的灯号。
电梯门一开,他拉着她走出屯梯,松了她手碗,他盯着她泛着薄薄盈光的大眼,淡淡报唇:“你现在想做什么?”
她微微昂首,确定眼泪不会落下来,才偏头想了想,片刻,她语调很轻地问:“程医师,如果换成学姊,那BABY是不是就有机会活下来?我只是个新手,经验不够,所以才帮不了你,也帮不了那个BABY。”
闻言,他忆起她为那孩子急救的模样,从初时微微的惧色,到后来的笃定,她并未有任何做不到或是做不对的地方……他看了她好半晌,才淡淡救唇道:“换谁来都一样,我知道你尽力了。”
“可是尽力没用啊,他还是走掉了,在我手中走掉……”她忽然一手捣住嘴,一手揪住他白长袍的前襟。“程医师,我好难过,好难过喔,你当一次好人,不要凶我,让我哭一下就好,我忍很久了,你就让我哭一下下……”说完,那凝结在眼球表面的薄薄水气瞬间教成热泪,一颗颗涌出……那小小的。身体,仿佛还在自己面前,她实在不愿相信一条生命就这样流失在自己手中。
她用力捂着嘴,闷闷的声音还是从她指缝间流出,那遗憾与心疼的泪水不住从她垂落的眼市滴落,她长睫湿湿的,鼻头红红的,哭得秀肩一耸一耸。
他半垂的黑眸凝注着她,好半晌,他低低一叹,探出手掌碰了碰她头顶,带着她可以放肆发泄的意味在。“忘了是哪个学长跟我提过的,他说,这种情况就像出水痘一样,只会出一次就好,往后,你就会更坚强一些。”
她眨眨长捷,才发现自己把人家直挺的白袍前捏担得好皱,她收回手,鼻音浓重地问:“程医师,你是在安慰我吗?”
“如果这么想能让你好受一点,我无所谓。”他双手滑入白袍,碰到了什么,手一拿出来,是组卡通贴纸,一共有四小张。他看了看上面的图案,还记得她很爱这个黄色小方块,他不多想,拉来她的手,将贴纸放在手心上。“选你。”
黎础盈微怔,看着手心上的贴纸图案,好半晌,才似乎明白他用意,她瞅了他一眼,破涕为笑。“我又不是小朋友……”
他闻言,黑眸微微一眯,盯着她那张犹有泪痕的圆圆笑脸。她被他看得预后发寒,才听见他淡哼了声:“小朋友才会又哭又笑。”又眯了她一眼,转身走人。
她瞧着那道挺拔的白色背影,嘴角不由自主地蕴着笑,不特别为什么,就是一种淡淡的温暖和……趣意,让她想这么笑。他在安慰她,嘴上不说,动作行为却相当明显……突然觉得他那种看似淡漠冷然,实则体贴柔软的性子,也是相当可爱。
“你发什么呆?”没听见。身后有脚步声,程允玠止步,侧过身躯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