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实话,刚才剖挖夔牛,面不改色,甚至连眉心都没蹙一下的大哥……教人汗毛直立,真怕他挖完夔牛,挖不到珠芽,改由几个兄弟身上挖。
思及此,九龙子抖了个颤,真恐怖的假想。
“因为她身体里,确确实实包着大哥的宝珠呀。”名副其实嘛。四龙子附和。应该是如意宝珠的效力,才如此迅速按耐下大哥的逆鳞……
“宝珠?是这个吗?”延维手里躺着一颗黄澄金亮的东西,那东西的光芒,灼灼逼人,璀璨如日。“我藏在小蚌壳里,瞧见它漂亮好看,顺手拿出来了。”
众人被那芒峰给扎了眼,纷纷眯眸细看。
这一看,个个惊呼。
“大哥的宝珠?!——”
“坏小乖,你怎么擅自取出来了……快还给珠芽。”
狻猊以烟管轻推延维的手,把她握珠的手,推向珠芽方向去。
怎好抢走珠芽手捧宝珠呈给大哥,两人掌间迭着宝珠,彼此感动、无比欣喜,相互凝觑的恩爱机会呢?
坏人甜蜜时光,造孽呐。
“我以为是真珠嘛。”延维是见过狻猊的宝珠,和手上这颗不太像嘛,大小、尺寸和色泽,都略有不同。“喏,小蚌,给你。”
重量扎实的澄金宝珠,落回珠芽手心。
她双掌鞠着,克制微微发颤,小心翼翼,不敢大口呼吸,怕它散了、碎了。
“宝珠……我不知道算修好了没?我一直不敢吐出来,担心它又坏掉了……”珠芽喃道,定定望向宝珠。
距离上一回的微裂,已快满一年,好现象,但谁也不敢保证,今日无事,明天后天,它就不会裂?
她不敢轻忽,谨慎补着它,不许自己莽莽撞撞、毛毛躁躁,怕又弄伤了宝珠,尤其……
她在无意之间,从参娃口中,听见囚牛央托狻猊,以言灵转移伤口一事。
原来,一直是他分担了她的伤,全数承受,不是因为她与宝珠交好,或是宝珠赏她面子……
他只字不提,静静忍下伤痛,在她面前,笑的儒逸好看、笑的云淡风轻,害她……越来越怕宝珠再裂,不舍他受伤、不舍他痛、不舍他掩藏得太好……
她愿意用一切去换,换他宝珠的安然修复,换它不再裂散。
现在就取出它……妥当吗?
还是应该再将它塞回体内,慢慢裹润它,以珠液一层一层继续强化?
“原来……到刚刚为止,宝珠不在你身上。”囚牛声若清风,吹拂着热暖,掬珠的柔夷,覆进他双掌之间。
她没有宝珠,仍能抚慰他……
囚牛低低笑着,偎靠在她颈间,明白了这件事儿。
她手上的宝珠,光润平滑,看不见半条伤痕,当他揽她入怀,宝珠触碰到他,径自地有他胸口沉入。
“它回去了……”珠芽瞪眸,看它渐渐消失。
它回到囚牛体内……
这代表,它完全复原了吗?急于回归囚牛身边?
“囚牛,它回去了……”欣喜小脸高高仰着,眼中开心的泪,朦胧成一片灿海,“还会痛吗?……”
“不会。”那是他的宝珠,他的半身,怎可能会痛?
当宝珠完全消失踪影,他脸庞不见半丝不适,淡淡噙笑,她抱着他,开心尖叫,仿佛她才是失去宝珠,又再度重获的哪一方。
回到怀里的,岂止宝珠而已?
另一颗珍贵无比的“珠”,正为他的失而复得,哭成泪人儿,嘴里反复说着“太好了……太好了……”,将他的心,喊酥了、唤满了。
宝珠在他体内,她,在他怀里,将他填个充实。
“夔牛逃出来了?!据报夔牛它从深海……”消息不灵通的龙主,匆匆赶来,焦头烂额的神色、急迫不安的口吻,足见他多震惊于这项大事!
但——
一到现场,妖兽翻天覆地的大闹,没有;儿子们与夔牛的紧张对持,没有;打到难分轩轾、日月无光的刀光剑影,更是没有中的没有……
有的,仅是夔牛抱着破肚,朝他扑跪磕首,涕泪纵横,凄惨可怜:
“对不起——求你把我关回深海暗牢,我想回去,我永远都不再出来,我再也不敢偷挖地洞,我一进去,立刻自己填了那个洞!求求你……”外头的世界,怎么变得这么恐怖?!它还是回牢里去,陪牢内的小鱼虾们,一块安逸度日好了……
是什么情况啊?龙主一头雾水。
夔牛的模样,真惨……
再看看自己的儿子们,气定神闲,弹弹衣袖,洗洗手掌,一幅刚打完人,嫌弃对方血脏的不屑,他豁然开朗。
龙主拍拍夔牛的肩: “好,我派人把你关回暗牢,伤口顺便治治,你委屈了……”
他懂它的心情,他真的懂。
当年擒捕夔牛的高难度,是他自己修为不够精良,但对上他的儿子们……也难怪夔牛哭着想回去。
去蹲深海暗牢,确实比起面对他的儿子们,轻松许多。
妖兽夔牛逃狱一事,匆匆发生、匆匆落幕,没在龙骸城里激起多大紧张效应。
英雄不提当年勇,妖兽不说往日猛。
浅白些说——
大海后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滩上。
过去多大尾,闹事闹得多风光,不代表现在还有那种嚣张本事,这一代的龙子,跟以前温驯挂帅的父执辈,大不相同了。
这道理,夔牛体悟最最深刻。
“我竟为了那种货色,得名如此,真是难以置信。”
埋怨,来自于囚牛,淡淡的不屑,镶在俊美脸庞,就连唇角请撇,都是好看的。
囚牛囚牛,囚禁夔牛,当年大张旗鼓,以兹纪念,结果,夔牛弱不禁风,不耐打、不中看,更不中用。
到底,有何值得纪念之处?
若夔牛强悍无比,将几只龙子打倒在地,或许,他的气愤还不会如此强烈……
心里真是难以平衡。
纪念一只比他弱小的兽,任凭是谁也开心不起来。
龙子的高傲自尊,一败涂地。
“我喜欢你的名字呀。”珠芽仍是保持着她的怪异论点,对他的名字赞不绝口,其实,私心大过一切,只要关于囚牛,没有哪儿不好,从头到脚,她都能说出一套赞美方法。
她眼前八成蒙上一层薄纱,玫瑰色的,才会看着囚牛时,全布满粉嫩梦幻的美。
“又是因为我是‘牛’,你是‘猪’,猪牛一家亲?”
她先点头,又摇头:“因为我喜欢念你的名字,喜欢念到它时,你就会抬起头,看我,囚牛。”
瞧,是不是?无论他目光落向哪方,她一喊,他定会如同此时,浓睫飞扬,漂亮澄澈的眸,瞅瞅觑她。
瞳心里,只映着她一个人。
“真的是歪理一堆……”这种理由,说服力近乎于零,可她笑容太甜、太灿,让人不想反驳。
囚牛就囚牛吧,从她嘴里喊来,也是可爱的。
又过了几天,才说着“猪牛一家亲”的小蚌娃,整个大翻盘!
“我不要当猪我不要当猪我不要当猪……”她哭着、闹着,鼻头红通通,委屈得天崩地裂。
“怎么了?”好端端的,计较起“珠芽”非“猪牙”?
她在囚牛身上抹泪,抽噎噎的。
“早上九龙子扛来一整只的烤乳猪,说是惊蛰送他的,还热呼呼……”
“然后?”
“我看到猪的摸样了……”嘴唇抖两下,豆大泪水再度倾眶而出:“好丑……我才不像它……我不是猪牙啦……”
原来,以前不懂得生气,是不识猪样,才会开心接受,如今亲眼一见,惊觉自己与猪儿,归类在同一国内,心里不舒坦就是了。